第一章 99我不认识罗先生了

    “朱丝记者,请你一定要帮帮我,我们没钱回家了。”电话那端传来外地口音的男子的欲哭无泪的声音。

    “师傅,你慢点说,别着急,我为尽我所能帮助你。”朱丝安慰他。

    来龙去脉终于弄清楚了。

    求助的建筑工人叫夏安国,是个小包工头,承包钢筋工程,一起有20多个兄弟,在建筑工地干了四个月了,因为建筑工地的特殊性一般包吃住,每月只给开生活费,不给开全额工资,他们也不例外,这个月想去结算工资说什么也不给了。之前听一个认识的工友说朱丝帮助讨要过工资,这回也来找她了。

    朱丝让他别着急,问他吃饭睡觉能解决吗?

    “工地上有食堂和宿舍,吃住免费,只是这眼瞅着收秋,我们想回家,怎么也得拿回工资,再不给,我们就去爬塔吊,去市政府门前拉横幅或者上省里……”夏安国愈说愈激动起来。

    知道食宿有保障,朱丝才稍稍放了心:“夏师傅,您别着急,维权也不能违法,肯定有地方管,谁也不能白干活儿对不对?一会儿我就过去。”

    “我等你,朱记者。”夏安国其实也半信半疑。

    朱丝马上和新闻中心的许主任做了汇报,并和谭宏飞马上奔赴了那家工地。

    现在楼盘名叫得特别眼花缭乱,朱丝并没往心里去,哪知道一进去,她有些傻眼了,外面高大围挡上面的花花绿绿的楼盘广告可能掩盖了真正的开发商承建商的名称,朱丝能不知道谁开发的吗?因为这是正远集团开发的楼盘。

    罗仲北也欠薪,她心里“咯噔”一下,但马上镇静下来。她要了解清楚情况,即使是真的,也要给他一个教训,农民工天天爬脚手架,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你还欠他们工资,这样做能行吗?该报到哪个部门,我决不会手软。

    她和同事见到了夏安国。也理清了情况。不光他们钢筋工,还有其他工种30多个农民工也被欠了工资,上面的包工头跑了,而再往上找,因为钱已经划给了那个包工头,还有合同书,结果没人理,让找包工头要。

    “包工头跑得没了影,我们去哪里找,没准就是他们做的扣,糊弄我们农民工。”有位黑瘦的农民工挥舞着手臂,直瞪眼睛,嘴里喷出吐沫星子。朱丝认真地听着记着,心里觉得堵得慌,干了小半年,人晒得黢黑,手指关节粗大变形了,包工头们互相推诿,农民工可怜又辛苦,拿不到工钱,家人还盼着,怎么回去?

    大家七嘴八舌嚷嚷开了。“宁愿被拘留,我们也要讨说法。”

    “咱们去市政府。”

    “我爬塔吊。”有位长手长脚外号猴子的农民工叫嚷着。

    “我去做条幅。”

    一个个捋胳膊挽袖子,群情激奋的样子。

    “各位师傅请先别着急,我们一定帮大家,而且也肯定能拿到工钱。”谭宏飞上前劝说。

    “对,我们肯定帮大家,而且最迟明天就能拿到工钱。”朱丝表情非常严肃。

    “能这么快?”谭宏飞的目光中传出这样的问话,他很疑惑地看着朱丝。

    “你还对我没信心吗?”她也用坚定的目光回答老搭档。

    “我们哪也不去,等着你们两个记者。”

    “真能讨回来吗?”有一位上了年岁的师傅很不放心。

    “我以我的人格担保,如果真要不回钱,我给你们。”朱丝给他们吃了一颗定心丸。

    他们走出工地。

    朱丝看看表,还没到中午,他让谭宏飞先回去了,她给罗仲北打电话。

    “丝丝,我到工厂去办事,你没吃饭,那你自己吃,我没空。”罗仲北真的很忙,耳朵夹着电话,两手翻看着文件。

    “我有急事,想见你。”朱丝都要急疯了。

    “丝丝,什么事,电话不能说?来集团吧,你打车,或者我派车去接你。”罗仲北也听出朱丝语气不对。

    “我想见你,我回家了,要快,求你了。”这事在哪说都怕隔墙有耳。朱丝笑自己其实也有私心,假如和罗仲北没关系,义愤填膺的她当然要和同事携手报道出图文并茂的新闻,黑心肠的老板和无良的企业不曝光还留着么,假如……能够解决了,不皆大欢喜吗?农民工欠薪问题圆满 解决,“新闻点”没了,上不上报纸都可以了。

    迟则生变,快点来,快点来,路上当心。朱丝在心里默默祈祷。

    罗仲北见到了朱丝。

    “丝丝,什么事,吓我一大跳,只有10分钟,外面司机在等我。”罗仲北边换鞋边问。

    “你坐下喝口水,听我从头道来。”朱丝推拥着满脸狐疑的罗仲北坐下了。

    朱丝真从头说起了。

    罗仲北认真听着,等朱丝讲完,他乐了:“丝丝,你不觉得你们记者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吗?我可能跟你说过,我开发的项目,直到最后的物业我全由自己的人干,怕一倒手,最后毁了集团的声名和形象。这事,我听说了,环节就出在地产公司某位部门经理擅自将一段工程承包给了一个没有资质的包工头,而且也签过合同书,那个包工头跑了,下面小包工头及手下的农民工兄弟稀里糊涂跟着干,当然要承担后果,我们钱花了,难道还要再花一笔,世上有这样冤大头的事吗?部门经理已经让我们给开除了,他们愿意哪里去告,我们奉陪到底。”

    朱丝惊呆了,事实的真相不可怕,可怕的是罗仲北的态度!像传说中的无赖或者流氓的嘴脸,有钱人就任性吗?

    她上前几步歪着头左一下,右一下瞅着罗仲北,也不说话,把罗仲北瞅得坐立不安了。他伸出胳膊想拥住朱丝,朱丝一闪身躲开了。

    憷在原地的罗仲北弄成半红脸:“丝丝,怎么了?我哪里不对吗?”

    “对不起,我的罗先生,我不认识了。”她径直往卧室走,“乒”一声关上了门,她哭了,很伤心地哭了。

    “丝丝,你开门,我做错了什么,我钱都花了,做错了的人也让我开除了,我真不欠他们,我们也跟农民工解释清楚了,俗话说打酒应该给提瓶子的人要钱,谁雇的他,他们不应该找那坏蛋要钱吗?丝丝,我知道你善良,你有爱心,你乐于助人,但我怎么还能再损失一份,下回还怎么做生意?请你谅解我。”罗仲北在外面边敲门边说。

    朱丝还是哭,一直哭。

    “丝丝,你别哭了,你让我还能走出门吗?你说我怎么做,你才能不哭了。”罗仲北站在门边叹气。如果不是今天朱丝这个样子,他脑中装多少事,那件事说忘到九霄云外有点言过其实,但的确没放在心上,小事嘛,置之不理很正常。

    朱丝哭得太伤心了,他不得不重新思考如何再处理农民工欠薪事件。

    他一抬眼看到桌上,朱丝写的稿子,大概留给他看的。

    他坐下来,一边看表,一边看手机,一边听着朱丝哭,一边看朱丝写的稿,事实不用看了,在他心里装着,朱丝的分析和处理建议,他着重看了。

    郑重其事的打印件,称呼他罗总,大致内容:

    如果农民工爬塔吊或者去市政府门前拉横幅,对于正远集团以后再开发房地产意味着什么?农民工的弱势地位,怎么能够找得到那位人间蒸发的包工头,假如用另一种方式,正远的房地产公司垫付农民工工资,之后由正远再起诉或通缉包工头,相信会容易得多,而且肯定能办到。罗总,请你务必和贵集团的法律顾问商谈一下……

    你以为你承包出去,就没有责任吗?把责任推给违规的下属,就能脱离了干系么?

    罗仲北整个身体向后仰去,双手抱住头,长叹一声:“唉,丝丝,你逼我上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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