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28觉来知是梦,不胜悲

    罗仲北把朱丝的画像按日期排好,压在玻璃板下。

    “这是我爱的丝丝,和朱丝不是一个人。”他在自我安慰。

    他回家经过儿子的房间,听见里面有声音,他觉得奇怪,星星没有手机,屋里也没座机,他和谁说话。

    他扒开门缝,星星很投入也没察觉。月光透过并没拉严的窗帘射进的光亮,室内看得清清楚楚:

    星星两只手虚攥着小拳头交替着放在左右耳上:“丝丝妈妈,我想你了,你在干啥呢?”

    另只手放在耳朵上,那手拿下:“星星,丝丝妈妈也想你,我在电脑前打字呢。”

    “我吃蔬菜了,还画画了,也跑步游泳了,我很乖也很听话。”

    “星星,过几天,丝丝妈妈就去看你,我们的书快写一半了,爸爸晚上给你讲故事了吗?”

    “讲了,爸爸还帮我洗澡了。”

    “过几天,丝丝妈妈带你去福利院看小弟弟小妹妹。”

    “丝丝妈妈,你工作累了早点休息。”

    “谢谢,星星,记得听电台小喇叭节目,然后早点上床睡觉。”

    “好的,晚安,丝丝妈妈。”

    “晚安,我最爱的小星星。”

    星星翻身躺在被子里,搂着朱丝给买的玩具熊,他睡着了。

    罗仲北轻轻地带上门,他在儿子卧室门外来回走着。

    陈婉玉和梁志丰在楼梯上站着,也看着罗仲北……

    罗仲北在办公室里拍着桌子,他大发雷霆了。

    罗仲北得到正远商场卖假名牌西装的消息时,因为接到了顾客的投诉。

    而且已经卖出去了上百套,一套近好几千块,其实不用商场报案,人家那个品牌生产厂家也要报案的。

    “我们卖假货?”罗仲北难以置信,“查。”

    他太恼火了,这些天他魂不附体,根本无无暇顾及生意。

    徐子杰紧皱着眉头说:“为了商场和集团的声誉,我们本想给所有购买假西装的顾客10倍赔偿,很不顺利,也有不买帐的,有位顾客非要捅给新闻部门或者网站,我们以为他贪得无厌,又追加了赔偿金额,暂时同意了,但并没签字,说还要再想想。”

    “为什么不早向我汇报?”罗仲北问。

    “看你……”徐子杰真不想给他添乱了,内外交困的罗仲北够烦了。

    “出了这样的事,你们还瞒着我。”罗仲北不想再深究,出了事,必须由他当机立断:“有个性的顾客由我出面去谈。”

    “我们和厂家一起去报案。”

    “这样能不能传扬出去,对我们不利?”徐子杰不无担忧地说。

    “哥,让我派几个人把那个韩云青腿打断算了。”半天没说话的谢亚亮一直气鼓鼓的。

    “亚亮,这时候能做这样的事吗?你把沈和凝叫来,我们直接和宋泽彬商量一下。”罗仲北已经恢复正常,双眼也炯炯有神了,下一步该干什么安排得井井有条。

    警察的介入,案子能不好破吗?吴铁川、韩长青、柳笛被刑事拘留,商场也是受害者,顾客也都得到了安抚。这当然远远不够。

    罗仲北危机公关的能力绝对技高一筹的。

    藏着掖着可能会起到反作用,反倒不如公开透明,了解事件真相才不会猜疑,他深谙此道。正远集团不但主动召开了新闻发布会,罗仲北几次鞠躬,很真诚地向公众道歉,说清事实原委。现场各路记者云集,长枪短炮对准了他……

    “明天的网站头条肯定是他了。”朱夏哼了一声。

    朱丝也在看着电视画面,曾经多么熟悉的人,现在他又遇到麻烦了,也不知这次能不能度过难关,又损失了多少钱:“夏夏,这不是好事,咱不能落井下石。”

    “就他,能吗?他的公关能力,一流水平,就这鞠躬该成90度角了,公众肯定买帐了,花点钱,形象又提升了一个层次。”朱夏嘴角一撇不无讥讽地说。

    “夏夏,他没那么坏。”罗仲北怎么能是坏人,朱丝总要替他辩解的。

    “姐,你还护着他,他那样对你。”朱夏很生气,鬼迷心窍的傻姐姐,还死心塌地地爱着罗仲北。

    新闻发布会无疑很成功,对于进去的几个人,罗仲北还另有打算。

    怂恿程冰梅陷害朱丝的是柳笛。

    朱丝怀孕的照片是柳笛发过来的,也好调查,始作俑者是嫂子,她是心无城府之人,话里话外就说了。

    销售假货案,也是柳笛,让商场损失了多少,钱还是小事,形象受损,无形的价值没法估量,如果想发展壮大,多么小心维护和积累,差点毁在她手里。柳笛就这样“爱”我,对一段婚姻如此念念不忘,这样的爱,我敢接受吗?畸形之恋。

    我不会救她出来的。

    柳笛的爸爸妈妈来找罗仲北,两位老人都哭了,尤其柳妈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已经说不出话来。

    柳爸爸眼圈发红,说话哽咽着:“仲北,我首先向你道歉,我们没教育好柳笛,其次呢,请你念及柳笛毕竟和你有过一段婚姻,还尽心竭力照顾过星星,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解铃还须系铃人,救小笛回家,在里面能好过吗?小笛身体本来就柔弱,求你了。”

    见罗仲北眼皮都没抬一下。柳爸爸更着急了:“我知道你生气,换成我也一样对小笛,恳请你,别和她一个女孩子家计较,毕竟我们是男人。”

    “阿姨,姨父,你们先回去,在警方那边,我也没有办法,但我尽力而为吧。”他也只能这样说了。

    周云佳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和罗仲北哭诉:“罗总,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们知道错了,你跟警察说说,放我丈夫出来,我们当牛做马,行不行?”见罗仲北转过头,她用膝盖当脚爬行到罗仲北身边,谢亚亮咬着牙上前想把她拖出去,让罗仲北制止了,他搀扶起她:“云佳,我们认识多少年了,你干什么呢,我也许真的无能为力。”

    “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肯定行的。”周云佳好像看到了希望,她望着罗仲北,渴求的目光希望能消融他心中的怨气冲天。

    罗仲北不是铁石心肠。

    罗爸爸和罗妈妈都不同意他去把柳笛“救”出来。

    还没等罗妈妈发表意见,杜春影就先抢话了:“柳笛太不像话了,她拿当枪子,主要射向咱自己家人,对不起,仲北,我算是看清了柳笛的真面目了,披着羊皮的狼。”她还唾了几口,以示厌恶。

    “小影,你为虎作伥的事没少做,挑起内部战争,现在没心思和你算总帐,下回你动动脑子,别给你颗甜枣,就做汉奸。”罗妈妈可不管话好听不好听,她想到哪说到哪,“罗仲北,你更不能犯傻,把这只恶狗放出来,还得继续咬你。”

    “你妈说得对,救她干嘛,让她在里面接受一下教育,犯法的事也做,出来就不能再害人了。”罗爸爸也是坚决反对把柳笛保释出来。

    “仲北,柳笛的事跟咱们也没关系了,让检察院提起公诉,咱们要全家去听听宣判。”罗伯南也对柳笛没好印象,尤其妻子没心没肺,受她指使,残害家人,他看到杜春影可怜巴巴的目光望向他,他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吓得杜春影只能瞅着地面了。

    罗仲北正望着房顶的吊灯出神。

    朱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放人一马也胜造七级浮屠。

    怎么老想起她?

    罗仲北整晚睡不着觉。

    卧室被朱丝整理过了,床上用品也是朱丝新买的给换上的,身上盖着朱妈妈给缝制的被子,朱丝说:“你长得那么高,被子不好买,我让妈妈给你做一床,絮的新棉花,你盖上很暖和的。”他把屋里的所有的朱丝整理过的物品连同床上的被褥全扔到了地上,他站在地上来回走来走去。

    “星星爸爸,你怎么了?”

    曾经的柔情似水没了,曾经的恬静的笑容不见了?

    “我的罗先生……”清脆悦耳的声音响在耳畔,朱丝在叫他吗?他意识地拉开门,没有一个人,寂静的夜,走廊里的小射灯发射出昏暗的光,他的家也太安静了。他分明就看到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望着他。

    一脸无辜的神情。

    “觉来知是梦,不胜悲。”

    “丝丝会生气的,丝丝会生气的。”他喃喃地说着,然后又把地上的物品一件件拣起来,换照原样摆好。

    “我的丝丝不是大肚子的朱丝。”

    “丝丝,丝丝。”他用被子蒙上了头,躲在里面,他觉得能“让我忘记你,让我再不能想起你。”

    “爸爸,爸爸。”罗仲北听到星星在叫他。

    他慌忙擦擦眼睛,掀开被子:“星星,做恶梦了吗?”

    星星一手搂着朱丝买的玩具熊,伸出另只小手给爸爸擦试脸上的泪水:“爸爸,你想奶奶了吗?我听见你哭了。”

    “星星,跟爸爸一起睡。”罗仲北把儿子也抱上床,连同那只熊。

    罗仲北搂着星星,星星搂着他的熊。

    “爸爸,我给你讲小蝌蚪找妈妈。”

    儿子稚嫩的童声响起来,像催眠曲一样,罗仲北听着听着慢慢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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