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翻看手机,并没存罗仲北的手机号,竟然存上了,“罗仲北”。
朱丝真想删掉,但想到星星,还是没删给改成了“星星爸爸”,感觉才好一些。
罗仲北还把那两次的视频录像也存到他的手机里,“母子重逢”、“依依惜别”,朱丝看了一遍又一遍,假如罗仲北真放弃了“雇”她,肯定不会再见到可爱的小星星了,我这个方式太决绝……
她也有些后悔。
整个下午罗仲北都闷在办公室里,谁也不见。
外面有徐子杰应付,他的公关能力一流水平,什么事情都能摆平。
他在纸上画女人头像,下面写上“朱丝”,然后再打×,划掉,揉成团扔进垃圾桶,踏一下脚板,“咔嗒”一声。
再画,再扔,再脚踏“咔嗒”,这一程序,他乐此不疲重复了多少次?
记不清。
后来那张,他觉得画得挺像,那个大眼睛的朱丝。
当初他也爱画画,不是后来从商,顺理成章应在艺术上发展,星星相貌随他,连这一点也像他。
他不是舍不得扔,而是想“咔嗒”都不成了,垃圾桶满了,全是揉成各种形状的纸。
他左端详右端详,都觉得画得挺像,大眼睛,惊恐状,而且后面的双肩包,我竟然没对着她照片,她也没在面前当模特,难道是记在脑子里了?
他把最后那张小心翼翼放进抽屉,假如让别人无意看到也不那么回事。
他现在心情平静了很多。
他拨通了手机。
几次都是正在通话中。
也许是真的,也许是对方不愿接听。
他是执着的人。
终于接了,他竟然有些慌乱起来,心跳“怦怦”有些加速。
正在接通过程中,他的手在桌上划拉着,只听“啪”一声,不知什么掉地上了,他也不管不顾,跟某位记者通话,还是戴上墨镜,自如一些。
朱丝真不想接罗仲北的电话,但想想,别意气用事,毕竟那是小星星的亲生父亲。
“朱丝记者,我们可不……可以再谈谈……关于……星星……”罗仲北有些卡壳。
“你好,罗总。”朱丝还是非常礼貌地打招呼。
“你什么时间过来取钱都可以,我会做好安排。”罗仲北直说了,这次语调是低沉平缓的。
“你真的同意了?”朱丝太惊讶了,罗仲北竟然真的同意了她这天价的无理要求。
“我发自内心,不掺假地同意。”
朱丝是被办公室主任徐子杰带到正远集团他的办公室的。
罗仲北根本没在单位,朱丝心里想他心里不痛快,当然不想见到她,这可以理解。
但想还话费钱还手机,做好事的人不在,只能作罢。
和别人怎么说,越说越说不清楚,以至于她跟无话不谈的好姐妹沈和凝都没想好怎么提及此事。
朱丝并未领走钱,而是和徐子杰谈起了她的想法,徐子杰很吃惊:“你这么做,罗总知道吗?”
“他不知道,而且请你不要告诉罗总,还有我可能不参与,请你务必要和沈和凝共同商量一下,近期去儿童福利院捐助的事。”
沈和凝宣传策划的能力甚至远胜于朱丝,上大学时就显现出来,帮着校学生会策划活动,这样的人才当然好找工作,哪个企业都缺少这样的得力干将,如果你想宣传企业和策划活动。
急得徐子杰直搓手。
200万直接划到儿童福利院的帐号上。
罗仲北也是从电视上看到的画面:沈和凝举着大大的写着正远集团捐赠200万的支票很端庄地笑着,旁边有儿童福利院院长接过去,画面再切换成一个小女孩正亲吻着俯下身子的沈和凝的脸颊……
旁边站着一个唇腭裂的小男孩。
他需要马上做手术,晚了怎么行,200万够几个孩子做手术的?
星星假如不是柳笛给“拣”回来,是不是也在福利院?
画面中的孩子是不是星星的弟弟或者哥哥?
他甚至想摘下墨镜看个仔细,镜头又切换到别的新闻了,还有徐子杰也在屋里,他的手忙放下了。
好半天,他才问:“你们联合策划的?钱不是给女记者了吗?”
“屋里有点热,是朱丝记者的意见,她提出要以集团的名义捐到儿童福利院,是她特殊要求的保密,不让你知道,另外她为了避嫌,这次都市报的采访也是我们请别的记者去做的。” 徐子杰一直擦着脑门上的汗。
徐子杰心里话,不是你让她自己支配这笔钱,为什么要给她这么多钱?收买、封口费,还是……慢慢领悟吧。
“乱弹琴,也行吧。”
徐子杰更弄不明白罗仲北具体想表达什么。
第二天一早,罗仲北比平时提前一个小时就出门了,而且没用司机,自己开车,鬼使神差拐到朱丝家的园区外,这是她出门的必经之路。
也许她早出门了,也许没有。
半小时后,朱丝出来了,她已经没有时间欣赏周边的风景,当然对罗仲北的车一样视而不见。
长发披肩的朱丝,未经过修饰的一张脸,现在她像是披头散发的女魔,因为她跑起来,看样子是很着急,手里还拿着一个面包,一边走还咬着,也不怕噎到。
罗仲北莫名笑起来,秀发如云,自然美,温婉清秀,现在可不怎么搭界,那得看是什么情况之下。
罗仲北的车在后面徐徐跟着,直跟到大马路上。
朱丝开始狂奔起来,她是穿平底鞋的,后面的双肩包也一起一伏的。她的包里面都是什么东西,一个笔记本电脑的重量?
这样的记者真不多见。
罗仲北很纳闷,她在大街上练跑步?
原来是一辆公交车进站。
朱丝是最后一个跑上去的,呼哧带喘,前车门合上了。
罗仲北分明看见朱丝对司机笑了说着什么,空着的手伸进后包拉链里掏卡刷卡,很熟练,另一只手上的面包还在,没有牛奶,也没有水。
看来这一幕是经常,不是偶尔。
早餐在路上吃,她不是很会做饭吗?
罗仲北看呆了。
他当然不了解朱丝的生活。
朱丝昨晚赶稿到凌晨4点多,只睡了两个多小时,简单洗漱后,赶快起身去上班,这个稿与单位无关,只是单位的稿件,真没那么忙。
想到朱妈妈和朱爸爸病歪歪的身影,朱丝立马精力充沛,又不是天天熬夜,有需要时绝对要按时保质保量完成,拖拖拉拉,谁还向你约稿?
总算没错过这辆车,下一趟,早高峰,说不定多长时间,到采访地点不晚才怪,她可是一个守时的人。
因此,朱丝才像司机说“谢谢”,是发自内心的感谢。
这辆车假如没赶上,只好打车,谢天谢地,赶上了这班公交车。
朱丝站在过道上,一手握着栏杆,心里还挺庆幸今天跑得快。
公交车早过了岗,朱丝去上班?
罗仲北若有所思。
“你走不走,堵路上?”
有人过来敲窗玻璃,提醒罗仲北,而且后面已经响起刺耳的喇叭声,他赶忙开走了。
到手的200万她不要?
煮熟的鸭子自己放飞的。
那可真不怨我。
罗仲北直拍大腿,我明明有车,捎她一段不行吗?就是为了看人家不顾形象狂奔的样子吗?
刚才,有些呆傻。
我真是精神有病,像个大傻瓜?就像之前诅咒的那个人?
他后悔不迭。
罗仲北拨通了朱丝的电话。
某人的手机号码,他现在也和星星一样,倒背如流。
朱丝正在一家农贸市场暗访摊点铝包子事件,大厅里交织着音乐声和吵闹声,她并没听到。
罗仲北隔一段时间就打,中午饭都是办公室小秘书给送上来的盒饭。
终于打通了。
“喂,朱丝记者,我是罗仲北……”不知怎么说到这,罗仲北打好的腹稿绞尽脑汁也连接不上了。
“哦,是罗总,您好,真对不起,我刚才采访的地方特别嘈杂,没听到。”朱丝答应一声。
“合同还签吗?如果可能……星星……”他的心快提到嗓了眼了。
“签,我钱都收了,当然会信守承诺。”朱丝笑了。
她答应了,罗仲北松了一口气。
罗仲北想象着朱丝笑的模样,那时隐时现的并不影响整齐的小虎牙,她真的很漂亮。
怪不得星星迷上了她。
哪跟哪呀,可现在罗仲北就是忘了“正事”。
“那我现在能和你见面吗?”
“手机,话费……”
“只有这个手机,朱丝记者,你失忆了吧,我不愿总在一个与我无关的事情上纠缠不休。请不要再跟我索要手机,提什么话费。你唠叨来唠叨去,听得我昏头胀脑。”
朱丝从手机里看到罗仲北录的两段视频“母子重逢”“依依惜别”,看了N遍,她都看不够,她哭了。
星星,你的爸爸在折磨丝丝阿姨。
罗仲北是在农贸市场门口接到朱丝的,引来不少人围观,开豪车的人亲自买菜?
他们在车里还是没人说话。似乎在狭小的空间内,他俩都不知说些什么。
罗仲北打开车内的音乐,也许呼吸才能顺畅一些,节令也是刚进入春天,东北离真正意义的春天还遥远得很。
怎么感觉这么热?他甚至想解开衬衫的扣子了,又觉得不合适。
朱丝已经在合同上写好了字递过来。
罗仲北看清楚了那工整的楷书“什么能买到,和星星共度的亲子时光”,后面一个大大的问号,她并没有签字。
朱丝打开车门正要上楼,罗仲北下来了,他“嘭”地关上门,运动健将的他三步并作两步从后面拽住朱丝的胳膊,吓得朱丝一哆嗦:“你要干什么?”
“你说呢?”
下午的园区内,渐渐西斜的日影照在身上,很温暖。
有好几位上了年岁的妇女正站在楼院的花坛边闲聊,当然目光全送过来,还小声嘀咕着什么。
朱丝面露惊恐神色,她和一个男人纠缠在一起,同园区里住的人会怎么议论,她和她们偶尔遇见也是打过招呼的,之后,会怎么议论她?
阿姨们最感兴趣的是男女关系,尤其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那种,正愁说烦了家长里短,他们就是新鲜的内容之一呀。
“你怕吗?咱们进屋,或是开车走。”罗仲北瞅瞅那群中老年妇女年,嘴里似乎还哼了一声。
朱丝当然要上楼,她的稿子明天要交,而且她快点跑,到时把门划上,就成功把罗仲北阻止在外面。
她使劲甩开罗仲北,猛地向楼上跑去。把她跑得气喘吁吁,就是在她掏钥匙的当口,罗仲北站在她家门外,像一堵墙,她想扒拉开他,罗仲北纹丝不动。
“请让开,我要回家。”
“你没签合同,不许回家。”
“真不好意思,合同已经签废了。”
“我带了备份。”
“你似乎有些不讲道理。”
“是吗?你招惹了星星,也招惹了我,以后,我们都会缠着你,希望,你不会因为没签合同,而放弃‘一如既往’的承诺。”
罗仲北伸出双手,使劲握紧朱丝的双手,把朱丝弄得痛极了。
“我走了,你的饺子真好吃!”罗仲北“噔噔噔”跑下了楼。
他怕直接面对朱丝说不出来这句话。
他忘了自己戴着墨镜,朱丝怎么能看清他的面部那最生动的表情。
朱丝愣了好半天,双手颤抖,怎么也打不开门。
她可能还蒙在鼓里,手机里已经多了一条信息。
“有女同行,颜如舜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