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22某年某月某一天

    朱夏这期间因为同学的父母来了,她把房间暂时让出,自己跑到姐姐朱丝家住几天。

    前些日子加班的朱夏可以畅快地补休假期了。

    不用上班,朱夏当然不愿早起。

    “夏夏,饭在锅里,菜……”

    “好了,姐,你走吧。”朱夏懒洋洋的声音传过来,朱丝摇摇头出门了。

    朱夏对姐姐这里“鸟枪换炮”颇有些疑义,朱丝如实相告。

    “姐,罗仲北对你有意思吧。”朱夏快言快语。

    “夏夏,你胡思乱想什么,星星爸爸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朱丝转过身,她怎么感觉脸有那么一点点发烧呢。

    “姐,你也太激动了,我随口说说罢了。”朱夏又哼上了小曲,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现在,朱夏还在睡回笼觉。

    楼上刺耳的电钻声让她根本睡不着,捂上被子也不管用。

    朱夏实在受不了,三八两下套上衣服,“噔噔”跑到楼上。

    一看,是直对着的楼上住户装修,门四敞大开着,有位年轻男子站在屋门口,正和屋里面四五位师傅说着什么,有“啊啊”的应答之声。

    “你们还让不让人家睡觉了,大清早的,就开始又钻又砸的。”朱夏就是火爆脾气。

    “对不起,你是哪家邻居?我们简单收拾一下房子,您多担待一下。”谢亚亮相当客气,并冲朱夏友好地笑笑。

    “先生,你看看,才7点,哪家单位上班的时间?你让这师傅们说说,什么老板,这样盘剥雇工?”朱夏说话明显带刺的。

    那几位师傅埋头干活,对朱夏打抱不平的话并没反应,因为谈妥的一宗家庭装修活儿,包工包料,师傅早干早完事,钱就拿到手,接着去干下一家,这和在工厂或单位上班遵守工作纪律两码事。

    谢亚亮也没理会刺头的女邻居,何必刚接手房子就和左邻右舍搞得不和睦。

    朱丝被晾在一边。

    人家各干各的,谢亚亮见安排也差不多了,他要回单位上班,屋里什么也没有,也不用非得跟着装修师傅后面监督,影响人家干活,非常讨人厌,工程完工前来验收就行了。

    谢亚亮往门外走,朱夏就站在门外,谢亚亮想从左边走,朱夏站在左边,谢亚亮闪到右边,朱夏站在右边,谢亚亮终于急了。

    “还没见过你这样的邻居,就不能互谅互让吗?”

    “你晓得《中华人民共和国物权法》怎么规定的吗?‘应当尽量避免对相邻的不动产权利人造成损害;造成损害的,应当给予赔偿。’你违反规定排放噪声、烟尘、装修垃圾等有害物质,达到扰民的级别,我是替民除害。”其实朱夏属于现“学”现”卖”,说一说痛快痛快嘴而已,本来想要走的,只是没得到好的对待有些脸上挂不住了。

    下了“挑战书”了。

    “还搬来了尚方宝剑,小题大做,这位小姐,我且问你,你损失什么了?”谢亚亮绝对不是省油的灯。

    “精神损害赔偿。”终于把对方成功激怒而“应战”,硬着头皮也得讨”说法”了。

    谢亚亮强行拉起朱夏的手:“好,那我现在带你去治疗“精神损害”的病。”

    对门有一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和爆炸式发型的妇女从打开的门缝里探头探脑,朱夏明知自己有些得理不饶人,反正“戏”已开场,还得“演”下去。

    有外人时,死要面子,活受罪,朱夏心里也有些胆怯了,只是还得硬撑着,春风吹战鼓擂,当今世界谁怕谁,嘴里念念有词,给自己加油打气。

    他们两人下楼了。

    下一层楼,没有好事之人看热闹了,朱夏想甩开谢亚亮的手回屋,谢亚亮却来劲了,“你以为这样就行了,你简直是在无理取闹,我们白天施工,晚上又不扰民,楼上楼下住着,就不能互相理解,你家保证一次不装修吗?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我负责挂号、诊查、治疗、买药的所有费用。”

    朱夏也觉得闹得有点大发,心里自然怯了几分,谢亚亮推着她向前走,使的劲也没轻没重的,朱夏往下迈步时,一下踩空了,结果,叽里咕噜滚下了楼梯,带着谢亚亮也摔下去了。

    谢亚亮没事。

    “哎哟,我的腿。”朱夏的腿站立不起来了。

    谢亚亮也觉得“制裁”过火,赶忙三步并作两步爬起来去看朱夏,很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朱夏脸上还沾着尘土,身上手胳膊腿等部位有些淤青,别提多狼狈,嘴里还冒出了血,她以为牙掉了,其实没有,可能磕了一下。

    她“呜呜”哭起来。

    “你别哭,我真带你去医院,刚才我开玩笑呢,你别担心,我会负责到底。”谢亚亮再三赔着不是。

    朱夏仍然哭,朱夏一半是委屈,一半是因为没事找事惹来的后果而懊恼。

    女孩子一哭,谢亚亮就感觉是自己在欺负人了,嚣张气焰早没了:“我们去医院吧。”

    见朱夏不搭理他,谢亚亮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怎么也得到医院看看。

    “我真没别的想法,也肯定是良民,以后邻居嘛,先去看病要紧。”

    谢亚亮抱起朱夏,开着车就去了医院。

    一路上,朱夏早不哭了,她觉得自己的腿能活动了,摸摸牙也都在,就想开溜了。她坐在后座上,见前面的谢亚亮把车开得飞快,看来路段挺熟,可能为躲避早高峰堵车,钻大街进小巷,朱夏跳车的计划也没实施成。她再勇猛也没那胆量,影视剧中扒火车跳汽车的镜头,可不能学,现实中你肯定受伤或者丧命,我们的朱夏小姐还是有清醒认识的。

    到医院门口,朱夏发现自己穿着拖鞋上楼讨“说法”的,现在一只拖鞋早失了踪影,她想回家,连坐车的钱也没有。

    手机在手上的话,网上叫车,或者同学朋友同事来接一趟,哪用跟“敌人”张口,

    “你看看腿走路行不行,我先去存车,你在这里等我。”

    “不用看了吧,你还不如直接给我20块钱算了。”朱夏提出和解的方式,她也觉得刚才自己做得过分,如果姐姐知道……耳根清净怎么可能。

    医院离家的距离,20块足够打车回去了。

    “那怎么行,假如伤筋断骨,看你的秉性……到时注定来找我,还不如检查明白,我就一点责任也没有了。”谢亚亮想的是之后她有磕磕碰碰还不都得赖到我头上,但女孩才要20块钱,应该不像讹诈……利索解决吧。

    谢亚亮见朱夏坚决要走,脚上还缺了一只鞋,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抱起朱夏,她之前无非想讨“说法”哪想出门,连外套都没穿,薄得近乎透明的衬衣,现在和陌生男子紧紧贴在一起,众目睽睽之下,让朱夏非常……非常难堪,谢亚亮胳膊竟然箍得她紧紧的,根本无法挣脱。

    朱夏用双手捂住了脸颊。

    谢亚亮对上来让他挪车的保安稍等一下,等她安顿好急诊病人,马上过来挪车。

    保安很公事公办的态度:“快点,占道不行,随时救护车要进来,你能负责吗?”

    谢亚亮“喏喏”连声。

    大医院外面自然形成了一个小市场,谢亚亮多细心,看到有卖鞋的摊点,不知女孩的鞋号几码,他和戴口罩的大姐说好,给女朋友买双布鞋,小摊点你敢买皮鞋,真假难辨,布鞋伸缩性还好一些。

    “37码,你试试怎么样?”看谢亚亮挺真诚,本来朱夏想拒绝的,现在考虑到现状,不能光着一只脚吧。这双露脚面的黑色带襻的布鞋,一般学跳舞蹈的人爱穿,很轻便,也算雪中送炭了。

    她迫不及待换上了,正正好好,她冲谢亚亮爽朗一笑:“谢谢!”后来马上掩住笑,可不,他是敌人加仇人。

    谢亚亮其实并没太在意,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她换鞋,也松了一口气,不用再跑去换鞋了,他抹抹脸上的汗,结结实实坐在休息区椅上,嘀咕了一句。

    “我的妈呀,可累死我了。”

    我可不愿意与邻居结仇,也许就算和解了?

    谢亚亮给朱夏做了全身检查,从脑CT开始,“你吃饭喝水?”朱夏窘得死心都该有了,含糊含糊不清地“唔”了一声,她当然没吃没喝,脸还没洗呢,“空腹能抽血。”谢亚亮对体检程序挺熟。

    验血……直到妇科。把她送进CT室,谢亚亮才满头大汗跑到楼下去挪车。

    然后回来,缴费,再缴费。

    再陪朱夏进行下一项检查。

    在妇科诊室走廊外,有自知之明的谢亚亮已经止步了,广播中仍然反复强调男家属需要回避,有位莽撞的男子被护士劝阻出来。

    女医生例行公事开始边看着朱夏边写病历本边询问,“你结婚没有?”

    “没有。”朱夏回答得很干脆。

    “有过性生活史吗?”

    “没有。”更利落。

    “女孩子勤做做妇科检查,对自己身体健康,对以后结婚要宝宝都有益处。”

    大医院,跟菜市场一样的候诊人群,很不容易遇见一位有耐性和爱操心的医生,好像不可能三下五除二打发她走的样子。

    这个也问,朱夏脸都该红到脖子上了。

    其实她这么大女孩不大明白,有没有……妇科检查的项目是有区别的,因此不许对医生撒慌,除非你不想做检查开对药方治好病。

    在等候区,隔着虚掩的门,谢亚亮坐的位置靠近妇科诊室,他的听力又是惊人的好,此起彼落叫号的播音声中,竟然也听得一清二楚,他抬眼朝诊室望了望,其实什么也看不到。

    以后的某年某月某日,一个花好月圆的晚上,洞房花烛,某人抱着某人笑,“那时候我就要娶你为妻,因为……我全听到了,这样的女孩,很好。”

    某人脸红了,伸手打他。

    某人握住她的手“哈哈”大笑。

    “你简直……”恼羞成怒的状态。

    “我如之何?”不甘示弱的后果,他懂得。

    “你,耳朵太短,需要抻一抻……”

    现实情况是,朱夏需要做彩超,验看子宫是否有肌瘤等病变,需要憋出小便的环节。朱夏想不做,难于启口,现在没有想上厕所的感觉,也进不了B超室。

    某人买了10瓶矿泉水候着呢:“够不够?”

    朱夏没理他。

    “嫌凉对吧,我带你去饭店要热水,行吗?”挺耐人寻味的诚心诚意。

    朱夏在候诊区遛达来遛达去,和男邻居还有什么可交流的,朱夏可着急了。

    “这么快,妇……科……需要什么检查吗?”谢亚亮很认真地问,明明是把坏笑隐藏的样子。

    “挺好,不用检查。”朱夏也不提给他要钱,她想走,这算什么事。

    她说去卫生间洗手。

    人家上女卫生间,你个大男人当然管不着了。

    谢亚亮等在卫生间外面,无论如果朱夏都得从那里面出来吧。

    朱夏其实早溜走了。

    她是打车回去的,送到地方回屋取钱给司机师傅。

    她为今天自己疯狂举动感到很羞愧,这事让姐姐知道,肯定又得挨一顿数落。

    “阿姨,你帮我看看……”

    谢亚亮求保洁员阿姨找朱夏,根本没有人影了。

    谢亚亮留下,把诊查结果报告单挨项取出来,朱夏身体特别健康,除了妇科检查空白,他叹口气摇摇头,怎么不做呢?

    谢亚亮笑了,跑了,需要憋出上厕所的感觉,才能上B超室,女孩子的事情还真不了解。

    不好意思说,还是对今天的行为不好意思了?

    朱夏,很好听的名字。

    上下楼层还是左右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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