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垂下眼帘,收敛心绪,声音清浅,“回禀皇上,皇后娘娘只是旧疾复发,并无大碍,此时已然歇下了。”
眼下,我只想将情况说得简单而轻巧,不愿让他们心里的探寻、防备和猜疑加深,低调行事是对我最有益的选择。
然而,我的回答并未让紧张氛围得到丝毫缓解,那一道道审视的目光使我终于开始局促不安起来。
君心难测,这三人都不是心思简单之人,我实在揣度不清他们的真实想法。
“儿臣去看看母后。”沈君泽说。
“儿臣到殿外等候。”沈倾尘说。
他们两人出身在诡秘如深的宫廷,自幼便耳闻目睹各种尔虞我诈,不会不懂得察言观色,当然瞧出皇上似乎想单独同我说什么。
殿内只剩下我们二人,气氛愈发显得空旷寂寥。
“朕第一次见你,是在一年前吧。”询问的话语,陈述的语调。
我双手拢在袖口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静若止水,“正是皇上亲封臣媳为郡主之时。”
他抬目斜睨,心神高深莫测,眯着眼似在回忆。
半晌后,他漫不经心地饮口茶水,扯出深沉笑意,“那时你还是个小丫头。”
简单的家常话,乍听之下无任何深意,可他是纵横权术坐拥江山的皇帝,岂会说话只说表面?
他在发出警告。
试问,一年前的我与现在哪会有太大差别?只不过那时他第一次见我,不了解我。正因为我是个无所事事的小丫头,他才愿意给我个郡主和王妃的尊荣,不需要顾忌我,还可以向天下人彰显他惜才爱臣,爱屋及乌的胸襟。
而现在,经过种种端倪,显然我的所作所为已经出乎他的意料。那么,他会怎样对我?
我真的不知道。
手心里渐渐溢出汗渍,粘腻在肌肤上,异常不舒服。此时多希望能有个人给我依靠和支撑,可能让我依靠的人不在身边。
“臣媳幼年顽劣,常年到处游逛,体会过不少风土人情,杂七杂八的事也了解一些,便是牛犊接生,都亲身参与过。故而,得到父兄不少训诫。”我努力控制着发颤的声音,说得轻缓随意。
他是掌握生杀大权的君王,我亦不是只有胆量没有胆怯之人,此时我的出头鸟做派,会给上官家族雪上加霜。
所以,我要降低他的疑心和戒心。
——
与沈倾尘一起回到崇和王府已是深夜,心绪难平的结果直接导致失眠。
我涩涩睁开眼,披衣而起来到窗前。
推开一扇窗,冷风袭来,冲上额头,与心里的凉意融合。
放眼远眺,府中悬挂的大红灯笼随风摇曳,照亮整个王府。亭台楼阁在晕红的光亮中触目生辉,洁白雪层犹裹红装,星光潋滟。
明日便是除夕了,父兄为保家卫国坚守在严寒驻地,亦为避免君心猜忌而不敢擅自回来。
万千圣宠的背后,是多少无奈的辛酸?
以往我是自由身,可以与他们一起在驻地过年,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哪里都是家。
而如今,我们遥遥相隔,不能阖家团聚,心里根本没有半点过新年的喜悦感。
思念涌上心扉,只能对天邀明月,让温馨的回忆如月光一样,在脑海里愈发皎洁。
今晚见过皇上之后,我心里无端地不能平静,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胸口内渐渐流逝,让那位置空洞无物。
可他既然将我赐婚给最得宠的沈倾尘做正妃,那么应该不会轻易对上官家动手。
当年,皇上登基时是借助着宋皇后的家族势力。如今,外戚多居高位且气焰嚣张,皇上早已心存戒备和愤懑,只是苦于无法短时间内打压倒其庞大的家族势力。恐
怕这也是他为何不直接立沈君泽为太子的主要原因。
毕竟有相传说,当初的长皇子便是遭到宋皇后的毒手。
鉴于以上种种,皇上自然对沈倾尘更满意。
既然如此,做为沈倾尘的岳父,将军府必然是他争储之路上的携扶者。
所以,我觉得皇上即便心有猜忌,也不会真难为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