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多谢了。”我贪婪地呼吸着冷空气。
沈倾尘驻足看我,眼含笑意,温声启口,“大清早起便同我横眉冷对,此刻又突然道谢。”
我悠然挑眉,漫不经心地回答,“一码是一码,我这人爱憎分明。”
我算看明白了,在崇和王府里我只是没有朋友而已,在王府之外却处处是敌人。
这样一来,我岂不是四面楚歌,孤立无援?既然我和沈倾尘已经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就没有窝里反和自相残杀的必要。
他吃吃笑出声,胸口震动,也不知道看出什么好笑的地方。
此人本就气质超然,容颜绝色,现在眉目含笑,静静玉立在漫漫白雪中,委实称得上天人之姿。
“回去吧。”他伸手拂去我鬓角处的雪花,细语嫣然。
我惊讶于他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忘记躲闪,蹙眉愣怔。
待他拥着我肩膀转身时,才发现静立在身后的人,是二皇子沈君泽。
他面容仍如这天气一般冷峻,目光复杂,不知在想什么。
我不着痕迹地瞄一眼沈倾尘,他又挂上那副尔雅的无害笑颜,在敌人看来,端地是很欠扁的模样。
想必他刚刚对我做出的亲密行为,也是做给沈君泽看的,以示我们夫妻二人和睦恩爱。
与沈倾尘携手行走在风雪中,我如芒在背,依旧能够感觉到沈君泽的灼灼注视,身体仿佛被他复杂的目光射穿。
徐腊梅死亡的消息,该知道的人必定已经知道。可见我在沈君泽的政敌册上,又添了一笔烂帐。
没错,无论怎样,日后我都该与沈倾尘友好相处,因为他的敌人已将我视作敌人,我们则有了共同的对手。
——
在皇宫应付到深夜,我们才回府。
府内的新年气氛丝毫没有因为一个侍妾的离去而受到影响,大家按以往习俗守岁,嫣红的灯笼依然高挂,粘糕喜包照旧摆满桌案。
忙忙碌碌一整天,身心俱疲,实在没有心情再熬夜守岁,便征得沈倾尘同意后,洗漱着睡下。
还不等我睡着,就有人敲门。“银雀,我歇下了,有何事明日再说。”
“是我。”沉稳磁性的男声。
我一个激灵坐起身,我不太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试探性地唤出声,“璃澜?”
空气静谧片刻,那人声音再次传来,“若我说从昨夜到现在,根本没见到过他,你可信我?”
我忙不迭披衣下榻,打开门一看,还真是沈倾尘。
不能怪我大惊小怪,把他错认成璃澜,因为除了洞房夜他来过念和居一次后,我们成亲一个月余,他都不曾来过这里。
雪停风静,漫漫星空下,他身着绛红色披风,左手中提着一个篮子,眉目清俊无比。
“外面冷,且先进来吧。”正院虽是属于我的寝房,但整个崇和王府都是他的,我有何资格拒绝别人在自己的地盘出现。
他进屋坐下,解下披风,将篮子打开,竟是从里面取出两篓棋子来,“既有守岁习俗,总该遵守的。若实在困倦,不妨对弈几盘解闷提神儿。”
这一刻的他,仿佛没有任何心防和心机,更不像是个玩弄人心,纵横权术的皇子,全然像个来找老朋友聊天下棋的平头百姓。
我不由得心神松懈,像对待一个老朋友那样倒杯热茶给他,“殿下棋艺高超,惊才绝艳,臣妾琴棋书画样样不精,哪里是殿下的对手。技不等同,若贸然献丑,岂不叫殿下笑话。”
他倒不介意我的揶揄,直接撩起袍摆坐在火炕上,“你我并未对弈过,你怎知我棋艺高超。”
我愣然抿唇,“……”
难道他听不出这是奉承他的客套话!
他嗤笑着摆好棋案,“你只当是消磨时间便好,胜负无关紧要。”
说实话,我对围棋真的称不上喜欢。现有的这点技术也是从阿锦那里学来的,他之所以会发挥超高耐性教授我,只是为了找一个能够随时随地陪他下棋的人。
此时此刻,沈倾尘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我只好硬着头皮坐下来执起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