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49端倪

    很奇怪,这两个夜里,我不仅梦到阿锦,竟然意料之外地也梦到了沈倾尘,许是听到沈君泽欲对他出手而起了关切同盟之意。

    梦里,他玉冠青衫,却满身是血,面部严重受创,看不出本有的绝世容颜,双目也被毒至失明,说话的声音宛若沙粒磨锅底。所有症状均与他平日的形象不搭边,一度让我怀疑梦里的人还是不是他。

    很心惊胆颤的梦境,可似乎很真实,莫名地让我感觉一切都很熟悉,我甚至梦见自己在给他缝合手上的伤口。

    夜幕低垂,风凉月稀。

    诡异的噩梦让我无法正常入眠,合衣立在窗前,望天轻叹。

    明明星辰稀薄,却犹如一道不能跨越的银河,将我和阿锦隔绝,也成为我和沈倾尘的鸿沟。

    他要江山,要美人,我只要一双璧影泛舟湖上。

    我们是夫妻,更是陌路人。

    ——

    一切准备妥当,率队启程。

    自出发开始,我身边一直带着二十个王府亲卫兵,大摇大摆地走官道出京。

    毕竟会有人关注着崇和王府的一举一动,而我又是以那样‘光明正大’的名义出来,自然不能遮遮掩掩的走。

    幸亏过去的十几年中我已习惯了东奔西走,游历四方,一路上的长途跋涉对我来说相当于旅行,只是心情不同而已。

    银雀一直生活在王府,即便是个婢女,也从未遭受过如此风餐露宿,上山过河的辛苦。不会独自骑马不说,还整日捶腰揉腿,唠叨着累,推延了不少进程。

    从京城到南安需要八日路程,我们行至第九日才到祁州,离南安还有两日路途。

    离南安越近,我心里则越沉重,不知城中沈倾尘现下情况如何,既要赈灾抚民,又要防范敌人暗算刺杀,哪样稍有差池都会是生命之危。这样猜想着,不由得愈发心神不宁。

    然而,经过一路上多方留意,我们并未听闻南安城中哪位大人物有恙的消息,这才稍微安下心来。

    本以为沿途会遇到很多流民逃民,但几乎离南安近一点的地方都已人烟稀少,连山贼和强盗也不多见。看来沈倾尘必然已下令封闭城门,只许进不许出,禁止疫情扩散。

    “娘娘,都怪奴婢拖了后腿,不然早该到南安见着殿下了。”银雀唉声叹气,全身虚脱地躺在床榻上。

    我递给她一盏茶水,打趣道:“谁叫你硬要跟着来,长途跋涉的,可不似游山玩水那般闲情逸致。”

    银雀瘪着嘴喝茶,“这算怎么回事啊,奴婢是您的贴身婢女,此刻却需要您端茶送水。若是叫殿下知道了,非得挨顿罚不可……哎呀,这茶也太难喝了吧!娘娘,是不是咱们满身尘土味,穿着又太粗糙,被店家瞧不起啊!”

    有那么一瞬间,我垂下眼帘,凝神不语。

    须臾,我不动声色地对她微微一笑,“银雀,现在已近南安,我们乔装成如此模样,应该不会无端有何变故,如今殿下的处境比我们更需要那二十亲卫兵。”

    那二十个一路护送我们而来的亲卫兵,已被我支走,加快脚程提前与沈倾尘汇合去了。

    皇后和沈君泽要在南安对沈倾尘动手,保不齐已在他身边留了暗桩。非常时期,多带些自己府里的人才最可信可靠。

    银雀表情凝滞,惊愕的神态僵硬在脸上,一瞬不瞬地瞧着我。

    半晌后,她才咬唇嗫嚅,“娘娘,原来你心里是有殿下的啊。”

    一直以来,我时常提醒自己要收起戒心,要懂得去信任他人,方会得到别人的信任。然而,就连自始至终表现得心直口快,与我毫无隔阂的银雀,都在不经意中一点点露出隐秘的端倪。

    她说不会骑马,却夜半三更偷溜去马厩;她整日喊累,却偶尔在走路时忘记

    控制稳健的步履;她口口声自称奴婢,却喝不惯次等茶水;她做着婢女的活计,却除了沈倾尘谁都敢顶撞。

    那双眼睛依然毫无杂念般澄净,一嗔一语仍旧憨态可掬,可她真的只是一个普通婢女吗?沈倾尘将她潜伏在我身边,就是为了让她天天给我端茶倒水,以及侍候我更衣吃饭这么简单吗?

    我不愿把所有人都做为假想敌,那样心太累,但能说她隐藏自己的秘密是为了做一个普通婢女?

    一路上,她故意以身体劳累来拖延行程,不可能没有目的,是谁授意她如此做,更是不用明说。

    心内自嘲而笑,我将自己视作与崇和王府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该是同仇敌忾的盟友,却阻止不了别人不肯对我敞开心思。

    银雀将话题又扯回儿女情长上,不打算坦言,我也不追根究底。眯了眯双眼,从容微笑,“殿下是我丈夫,我心里自然得有殿下。”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这一夜,我们各怀心事入睡,听着屋外缈缈风声,不堪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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