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130章 家去

    其实打从卫府里出来约莫一个月,卿妆压根儿就没想过回去,单就在别庄上日子过得舒坦,用不着人前背后两张脸子这两点来上说,卫府的日子根本没法比。

    老太太明面上待她不好,三太太四太太背地里使绊子,这位姨娘那个姑娘鼻子眼睛一笔笔她心里头都有数,该还的恩该讨的债她都两清了,清不了的那些不过是看在卫应的面上一口气咽下去。

    就跟她难以在卫府立足,觉得堵心一样,谁还没个原则底限?老太太和太太觉得她的身份辱没卫氏门风,她们高高在上,那就她得来让步,毕竟她把人家长房长孙给诓走了。

    情字难写,谁在上头不吃苦受累,她有这个觉悟。

    然则她好性子也不代表处处忍让,如今都避到别庄上来了,再束手回去任人挞伐的和以往的日子有什么分别,冯令瑜做的什么打算她心里还是有数的。

    公主出降到夫家虽说该恪敬孝道,但毕竟君臣有别,卫家老太太挑谁的理也不能挑她的,她要想在卫府立足除了贤德二字,另一则就是要拢住卫应的心。

    笼络人心么,无非是满足愿望投其所好,人朝思暮想盼不来的物件顺顺当当给摆到眼前了,心里欢不欢喜?世间感情的源头多是从欢喜而来,榫头逢着和衬的卯眼,一拍即合。

    虽说自个儿这个想法小人了些,但是未必不是实情,拿自己做筏子叫她爷们儿跟别的女人要好,恕她没那个宽绰的心胸,毕竟她嫉妒冯令瑜能光明正大地嫁给卫应。

    卿妆叹口气,涩然笑道:“殿下何等样的慈悲奴今儿也有幸得见,您不顾着奴身份卑微拿奴当姊妹相待,但这点而言,殿下方才吩咐的话就莫敢不从。”

    她捏帕子拭了拭泪,又道:“奴上这儿来全是因不顾尊卑开罪了东府二奶奶,惹得老太太一场动怒,获罪之身哪里还敢玷污卫氏的门风,一则奴心里愧疚,二则怕上天怪罪。本依着理儿当唯殿下的令是从,只是这里千头万绪,奴心里苦楚实在不敢在殿下面前造次。”

    冯令瑜叹了口气,陪着她一处掉泪,“这事儿我也听过几耳朵,死者为上,你心思善见不得旁人委屈,一时拢不住火气也是有的,卫老夫人动怒也正经是家里的规矩。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气过了恼过了仍旧打断骨头连着筋,老夫人年事已高,还得是咱们小辈到跟前赔不是才是理。”

    穗儿的事情上她从来没有认为自个儿不是,没有叫梁氏以命抵命已是极大的让步;何况老太太是叫人把她扔到别庄上顺手找个人嫁了,若真惦记着是一家人,当初也不必刻意叫寻个鳏夫。

    人低瞧她七分,何必再把余下的三分脸面推出去上赶着叫人拍巴掌,哭着喊着求太平,面上风平浪静了底下永远都是云波诡谲,冠冕堂皇的话么她何曾说的比别人次过?

    卿妆柔然一笑,“殿下说的极是,这事上头不妥当终归是奴,前头犯了东府二奶奶,捎带手一并连老太太也惹怒了,罪大恶极。老太太心肠慈悲才饶过奴的性命,奴自当感恩戴德,料着等老太太气消了再寻个宜当的日子到府门前负荆请罪,如今是殿下的喜日子再不敢造次的,奴再急切也得等着您和卫大人鸾凤和鸣之后。”

    呕干了心血才说出这样剜心的话,她不甘心就这么撩开手,可再难再辛能陪着卫应的时间也不到俩月,不能虚耗在其他杂七乱八的事情上。打定了主意单等他大婚那日她就离开,自此山高水长,再也不见。

    她心气怏怏的,那头大约是提起了心上人,冯令瑜的脸红了半边,抬手轻拍了她一记,“精怪的,恁的话也往外说,怪难为情的,我知你有这个心,可我拿你当亲妹子看待就不能屈了你。我想着卫府和和满满的才好,进门前进门后都是一个样儿,你早回晚回都是回,不如趁这档口家去了吧?”

    卿妆还想再说,一旁相陪的棠姑上前行了礼笑道:“小卫姨奶奶就听殿下良言,殿下为了能让姨奶奶早日回府,今儿大清早就驾临,同老太太好歹说了阵子。原先老太太就有意让您家去的,只是抹不开这个脸,加上前阵儿忙七忙八寻不着趁手登门的人就耽搁了,如今殿下做了说客老太太心里欢喜,单让奴请了您家里去呢。”

    冯令瑜也在旁唱和,“你甭怪我多事,我只望着你好好的,咱们姊妹们和睦,女人图个什么,但就是依附着爷们儿活的。他欢喜了,我欢喜你也欢喜,日子和和顺顺的不比什么都强,妹子是副玲珑心,我说的是这个理不是?”

    是不是个道理的另讲,单就是公主屈尊带了老太太的意思叫她回府,她跟这左躲右闪地拿乔,倘或闹得恼了失了脸面,就地把她收拾了也无不可。

    卿妆离座福礼,“殿下便是在世的凤凰,恍然驾临便给了奴好大的脸子,再难再愧得了殿下的话跟见了定海的神针似的,奴斗胆依了公主的驾,这就上家给老太太赔不是去。”

    随着来的丫头婆子无不喜上眉梢,冯令瑜尤甚,起身握了她的手,“这才是了,一家人没有隔夜仇,上老太太跟前见个礼就过去了,多大点事儿。”回身招呼自个儿的女史帮衬着收拾行装,“跟了姨奶奶身边的姊妹们同去,手脚都麻利些。”

    因着女史在外头套车,耽搁久了不成体统,卿妆只换了淡衣素裙出了门,冯令瑜拉了她要同车而坐,把腕子上的玉镯褪下来给她戴上道:“我哥子总说我忘性大,今儿尤为匆忙的没来及给你备礼,等下回寻你玩,一道给补上。”

    她推拖不得连忙拜谢,说说笑笑路上行的也慢,等后头的装行李的车驾赶上约莫到了邺京城门,前后数十趟车浩浩荡荡直奔卫府而来,早有先行的婆子告知到门上叫预备着迎殿下。

    因着公主驾临需得大开正门,卫家老太太领了媳妇婆子丫头两厢跪了相迎,卿妆则等着一应人进府后让乘青油小轿从角门抬了进去,到了二门换小子仪门换婆子,前后叫四个丫头抬了上庵堂。

    山门前落轿,卿妆离府时不过三月初,如今已近月末,各处葱茏玉翠阳春开泰的景象,周氏赶上来搀她,低声询道:“奶奶?”

    她笑笑,问的却是旁的,“我床头的匣子可收了来?”

    里头是抄剩下的票拟,如今能惦记的也就是这些了。

    周氏道收了,“我亲自收的,没叫人沾手,擎等着您在府里头安置下来了才好露光。”她又劝她,“奶奶回府里来也好,名正言顺的,比在外头叫人闲言碎语强。我瞧今儿大人能回来,你们且商量着可有方儿拖延过去。”

    有什么方儿呢,抗旨不遵么,还是跟苌儿似的,动辄要打要杀?这事就像她往庵堂里走的山路,迈一步近一步,到了眼跟前了没有缩回去的道理。

    厢房里欢声笑语能叙天伦,门外的婆子先给她见了礼,才将帘拢架起来半边往里头回事儿,“回殿下,老太太,三太太四太太,小卫姨奶奶来了。”

    里头霎时没声儿了,卿妆迈步进去,一水儿的眼光都往她身上扫,个个凌厉的都能将她扎成筛子。她肃正了衣裳,隔着落地罩跪地,头压手背上一一给人请安。

    还是没人应声,她心平气和地等着,半晌后是冯令瑜先笑出来,“还是老太太知道怎么吓唬妹子,这么肃着脸成了南海老寿星,倒把咱们都给蒙了,没个敢吭声儿的。”

    后头一众人也跟着笑,三太太起了身来搀卿妆,“哎哟,我的儿,快点起来,咱们都在同你闹呢。这些日子不见可怎么个事儿,瘦成这副样貌,原先就叫人可怜见的,这会更叫人疼了。”

    卿妆叫她拉着上里间,等到了老太太跟前复又提裙子跪了,续了泪颤着声儿,“奴该死,先头恐再惹着老太太和太太的怒,成天缩在院里祈求上天保佑,可护着老太太和太太的身子。原老太太慈悲早就恕了奴,奴是个眼皮子浅的,畏首畏尾始终不敢给老太太太太赔罪,若不是今儿得了殿下提点,只怕辜负了老太太和太太的苦心。”

    “起来吧,这些天是应哥儿好日子,不兴哭哭啼啼的,驾前冒犯白恕了你一回。”老太太也没瞧她,只道:“虽说你不大懂礼数但素日还算机警伶俐,殿下又喜欢你,叫你回来不为别的,往后到殿下和应哥儿房里服侍着,可听着了?”

    她福身应是,老太太也不再搭话,和冯令瑜说笑了阵就挽留,“晓得殿下驾临卫府,这两日应儿回来的都早,这会功夫也该下值了,还同昨儿一样,殿下家里用饭吧?”

    冯令瑜笑着应了,“前些日子慌里慌张的,府里头的姐姐妹妹都没瞧见。盛姐姐和纪姐姐是在宫里见过面的不要紧,听说还有位薛姑娘,劳烦老太太一气儿都请了出来,今儿坐一处用晚饭,大伙儿也好热闹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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