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169章 想辙

    她的心思不加掩饰都写在脸上了,旁人哪能看不出,卿妆见苌儿鬼头鬼脑的,就拿眼斜她,“叫你料着了,外头踅摸一圈,苌儿姑娘有对策没有?”

    苌儿裹乱是把好手,真格儿遇上事儿就成了塞了棉花的号筒,吹不响了,这会叫问到头上瞬时蒙了,把手一摊说没辙,“您想溜出番子的手掌心那可不成,咱们就五个人,能划拉干净俩那是老天爷打盹儿,甭提二十个大老爷们,没戏!再者说了,您挥的动刀啊还是剑,把自个儿再伤着了,得,束手就擒!”

    她的嘴跟装了铁砂子的火铳似的这通叮当五四,青安气得干瞪眼,“按你这么说,咱们折腾来回就换个地界儿被困着呗,束着手等人来把咱们捉去杀头么?”

    苌儿捧着脸愁的薅头发,“您冲我着急上火顶用,崔宪臣摆明了和那什么四殿下冯勋是一伙儿的,如今皇帝下落不明可不就显着他了么,他要登位那就得卫应点头,这不找不着人么?卫大人回来头件事准是奔阿姊来,把她困住了就等于支张网,等着拿人呐,多省劲!”

    初齐翻个白眼,“少白活两句吧,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叫你想招嘚啵什么?谁不知道这么个情儿,咱都走死路上了不得找条生门,好出去将大人迎回来,万事迎刃而解!”

    苌儿扭脸看卿妆,瞠着眼睛压低了声儿道:“合着您不是自谋生路,找男人去呐,我佩服您,您是这个!”说罢竖起了大拇哥儿一比划,又道:“但是,看在咱们姐妹一场的份上,我劝您,沙场不是您该去的地儿,十有**没什么好果子。”

    “没有好果子也得咽下去。”卿妆眯着眼睛打量着鼓囊囊的包袱,“看在三千两银票的面子上,这个险咱们必须得冒一冒,方才你说什么来着,能划拉干净俩?”

    苌儿看她不怀好意的眼神,缩了缩身子,“我就顺嘴那么一说,到底干不干净另说,您要干什么,咱们好商好量。”

    卿妆一笑,兴味盎然地看着她,“你以前在西厂时理应和东厂的番子是死对头,办差办不到一块去的光景,就没动过手宰两个?”

    苌儿从桌上跃下来躲得远远的,干脆利落地否认,“没有!”

    卿妆哼了声,“没宰过更好,今儿就给你个机会一雪前耻,南面山门不是有俩孤苦伶仃的番子么,等入了更我将他们骗进来把人杀了,算你头功!”

    青安和初齐两个许久不动手,乍听了跃跃欲试再没有规劝的道理,周氏素来谨慎,疑道:“这毕竟是大长公主落发出家的清净地界,倘或冒犯了岂不是大罪一件,佛门见不得杀生,神明便是要怪罪的,奶奶不妨另图大计。”

    卿妆摇摇头,起了身道:“如今事态急,我顾不上那些,老太太既然将我们送来此处必然是和大长公主知会过的,若真有冒犯等从登莱回京我在上庵里来请罪;至于神明怪罪那便怪罪吧,只要能把他找回来,我一人担着。”

    话说到这个份上周氏知道劝不住,索性由她去了,苌儿是个人来疯,领着差事闷头办就是了,卿妆也没多言只一心等着天黑上山门前的瓮院里去。

    智安师太打小住在禁宫中,镜台庵的院落格局也与禁宫神似,入了山门后还有一趟长宽数十丈的院落四面合围着两排倒座房,用以盛放杂物和给负责洒扫的沙门尼居住。

    当中穿堂的两扇金柱大门,若是对面关上便被扣在院落里,出不了山门也进不得庵内,用以防止作奸犯科的登徒浪子宵小之徒,如今卿妆看上的就是这趟院子。

    入了更青安挑了灯笼头前引着来,山门落了锁,院里倒有洒扫的沙门尼,见了她们放下手里活计合掌行了礼转而去了,剩下两排倒座房俱是安宁寂静空无一人。

    卿妆没工夫理会到底是不是智安师太有意为之,只到了临近山门的大金柱子跟前示意苌儿上房去,苌儿攀着柱子翻上了屋脊,不大会又轻巧地跃下来低声道:“正外头瞎溜达呢,您可以开嗓了。”

    说罢了话,她促狭的心思上来了,歪着头坏笑道:“我可听说东厂的番子没个正经把子,就爱听什么《性急》《搂抱》,便不得共枕同床也,阿姊,要不您唱两嗓子保准能将人引来。”

    卿妆气,揪着她后脖领子叱骂,“打死你个烂了嘴的,上头待着去!”

    苌儿捂着嘴笑得眼泪都出来,蹿房越脊还踩烂人庵里两片瓦,没待外头的番子按刀上门前听动静来,卿妆扬着嗓子就唱了句《邯郸记》《扫花》里的戏词,“翠凤毛翎扎帚叉,闲踏天门扫落花……”

    外头的番子听清了,起先倒是有番动静,抬步上山门跟前扒着门缝往里瞧,卿妆换了灰布缁衣捞了把扫帚来来回回的,一面扫地一面唱曲儿。

    唱的久了番子逐渐放松了警惕,嘻嘻哈哈插科打诨道:“听说卫大人这位小老婆以前是个戏子,哥几个总以为是笑话,如今真叫听着了,开眼开眼!”

    另一个许是寻了什么地界儿坐下了,听着曲儿咂吧了两句,“笑不笑话的,人也叫扫地出门了,戏子粉头一个样儿,新鲜劲儿过去了这不上庵堂里做姑子来了?可惜了这副好声口,往后名伶卿妆就要葬送在这青灯古佛下了,咱们哥俩有福气,今儿晚上也乐呵一回。”

    后头越说越是污言秽语,好在往日里听的多了再不能入耳朵的,卿妆支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约摸着过了一刻她这才不唱了,拎了大扫帚推开间房门闪身躲进去。

    近乎同时外头两个番子就跳墙而入,挎刀拎在手里寒光森森,方才嬉皮下流的嘴脸俨然不见,互看了眼皱眉道:“人呢!”

    还未待他们打唿哨,苌儿领着初齐和青安从墙影里显身,堵住了嘴一刀一个将人结果了,又匆忙的将人拖进房里,剥下衣服穿戴齐整了。

    卿妆嘱咐道:“方才苌儿教你们的呼哨都记好了,青安先往北门去招呼人往这儿来,初齐你的动作定是要快的,赶在北面的番子经过东西两面的门前将人支走,不定非要往哪里去。青安回来之后把番子的衣裳留在山门前的古槐树下,和苌儿一道带着周嬷嬷从敦化城门翻出去,至于哪处汇合周嬷嬷会告诉你们。”

    她不放心,回头再三叮嘱初齐,“你手脚要利落些,支开了番子到山门前我自会上来寻你,你跟着我一道。”

    分派好众人应下,各自闪身躲进夜色里。

    几乎是一瞬,番子们求救的呼哨声响彻整个镜台庵,北面门上的两个番子正囫囵打盹被巡夜的四个几巴掌拍醒,麻利地起了身盯死了紧阖的庵门,另四个两个一拨飞身往南门赶;等到了半途发觉东西两面的守卫也少了一半,顿觉前院出了事儿,脚下赶得越发的急切。

    镜台庵山门大开,瓮院廊下尚有一摊莫名的血迹,里间的金柱大门关的严丝合缝,守门的两个番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夜静的诡异。

    先前赶来的档头直道不妙,分派了一波出镜台庵向管事的大档头报信,自个儿亲上庵内求证今日剃度出家的卫家姨娘可还安在,结果片点踪迹未寻还叫智安师太呲了顿,抱憾而出。

    守山门的番子没找到,守着官道的番子倒是来报信,敦化门守军发觉有人拿番子的绳索挠钩翻墙而出,人不见了物件还挂墙上,想是逃出城外了。

    大档头只觉得自个儿寿数到了头,不敢隐瞒着实情,派人快马加鞭赶回东厂向崔宪臣报信,回头又点齐了附近的番子翻身上马出城追人,卿妆和初齐换过了衣裳就混迹在这群番子里。

    入了夜敦化门早关的严丝合缝,守门的把总瞧着队人马气势汹汹地跃过来刚想压刀呵斥,早叫大档头一马蹄掀翻在地,将腰牌砸在他脸上,“东厂办差,开城门!”

    这群都是吃人的祖宗,把总不敢怠慢,扬声叫人放行。

    赫赫扬扬出了城门,卿妆和初齐握着腰刀互看了眼长长出了口气,只要离开邺京城到了荒凉的地界儿无论寻着什么借口都好脱身,结果刚行出不到一里地,这队番子就被叫住了。

    崔宪臣叫人簇拥着跃马赶来,领路的大档头滚鞍下马负荆请罪,他倒不以为意,笑道:“叫人骗了还不知,守镜台庵南门的两个小子早死透了,尸体悬在房梁上你竟没发觉,衣裳也叫人扒了去,咱家的这位小嫂嫂想是藏在这起子人里企图蒙混过关,你是怎么看得人?”

    大档头抖成筛子,还未及言语却叫他下马提剑,一剑结果了!

    剑刃上的血滴滴答答,崔宪臣站在夜风里笑道:“小嫂嫂可在,若是不应我的话,我便要亲自来寻人了?”

    同样的话连问了三回,一回比一回的声儿高,像堆垒的高山将人的心压得喘不过气来;结果无人吭气,崔宪臣便笑着提了剑一剑了结一个,从头直要杀到尾好来寻人。

    卿妆俯身跪着,死死地盯着扬尘的地面,眼前无尽的血腥,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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