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160章 绸缪

    自个儿的事情都料理不明白,哪有功夫管别人娶妻还是纳妾的,说到底烦神的还是三太太,独霸独揽的把麻烦事儿揽到身上来了。

    初齐和苌儿唱和,把从老太太那儿打听的添油加醋说了通书,卿妆当着茶余饭后打发时辰的趣事儿,幸灾乐祸一阵子也就罢了。

    安置前周氏提了卧褥香炉来熏被子,顺口提了一句卫应,“听说海防卫和赫特国的战事胶着,陛下龙颜大怒,连罢了海防三位佥事和同知,今儿晚上大人怕是又得熬通宵了。”

    “海防是卫老太爷一手创立的,底下大到指挥使小到佥事同知哪个不是出自他门下,如今大人接管了,陛下明面上不发落大人,罢了他们的官和叫大人跌脸别无二致。”卿妆抬头瞧见了高几上搁着的那盏锡雕灯,忽想起一事儿来,“应天带来的那盏小料丝灯可还在?”

    周氏说在雪舫的多宝架上搁着,“您和大人时常往那头散心,放在那儿用起来也便宜,奶奶这会要使么,我这就叫丫头取了来。”

    卿妆说不忙的,“明儿再去取,回头叫和氏上我这儿一趟,带着器物的账本子,尤其是从应天带来的那么些,一本就不许落下。”

    周氏大为不解,替她掖了薄被忙问:“奶奶是要找什么,您告诉我一声,兴许能记起来。”

    她摇头,“我不是要找物件,原先见过回器物账册,上头有好些是各地呈上来的贡品,兴许连内务府也没有这样精细的。我想着点验完了一件件挑出来给封上,先装到库房里,回头怎么处置再瞧吧。”

    周氏也惊着了,越发低了声音,“奶奶这是怕……”

    她比了个手势,那意思约莫是抄家,卿妆凝了眉道:“瞧这势头只怕不对劲儿,里应外合的,但凡宫中那位爷儿不痛快了,一道旨意进了家门,家里这起子东西掉三回脑袋都不够填补的。”

    周氏撂了帘子,挨在她榻边虚虚坐了,陪着说话,“是大人今儿的口信里说了?”

    口信上临了一句福祸相依,这样的漫不经心倒是符合他素来的心性,只不过卿妆有些茫然,“虽未明说,但叫我莫要再费心劳神,且随它去吧。”

    “看来大人着实是叫困住了,卫氏辅佐冯氏近百年,从未出过这样的状况,终归是功高的老臣,再忠心耿耿今上也不能安心。”周氏叹口气,安抚道:“大人既说了,奶奶就不必时时挂怀,不准儿大人能想出辙儿来跳出这牢笼,奶奶这会忧虑岂不是枉费了?”

    卫应能想方她是不怀疑的,关键是外头的风声来势汹汹一阵紧似一阵,头前的还没料理明白后头的又接踵而至;陛下倘或打定了主意要除卫家而后快,他统共只一人,能拧成几股劲儿来对付内外夹攻,天下是他姓冯的,卫氏再挣扎也无异于螳臂当车!

    转天大清早和氏就抱着十几匣账本子进门,借口卿妆要查账,带了五个心腹的账上婆子,趁她们开匣子的功夫跟卿妆道:“这些原是应天府里的,大器尚还有些留在应天,带了来的我都记上头了;府里头倒还有个大库盛着卫家的一半家底,三把钥匙都在老太太那儿,我请不动,账本子虽说也带了来,但是奶奶要封物件还得上老太太那儿。”

    卿妆点头,“老太太先别惊动了,我瞧应天卫府里的就够收罗一阵儿,想着未雨绸缪又但愿是多心了,府库封着就封着,且先别动弹的。”

    和氏先将应天的账册捧进屋里来,“奶奶是否多虑了,陛下倘或真有此意何必将公主许给大人……”瞧卿妆没吭声,晓得说岔了话,给了自己一巴掌讪笑道:“我在奶奶面前浑说了,奶奶恕罪。”

    卿妆笑笑,看她一眼,“你说的是实情,我也没闹明白这档口为何要公主下嫁,不过终归娶妻的是大人,只要他心里有数就成了。”

    和氏赔着笑,再也没敢接话。

    她的账记得细致,哪年哪月何处呈上来的物件样貌长宽都是定量,开了库房要好寻些,忙活到下半晌老太太来叫人时已收拾了大半,匣子箱子俱是推进库顶里头单放着。

    老太太听闻了她家里的动静,是来敲敲缸沿,“应儿虽不在家,我还是管事的,你看我年岁大了耳聋眼花欺到我头上来,想都别想!我虽精力有限,但家里头婆子媳妇多得是,你但凡歪歪心思,还没有个风吹草动我就知道了。”

    卿妆福福身,笑道:“老太太这么瞧倒是把我瞧扁了,老太太眼里卫大人天下第一好没人敢说嘴,可他也是我爷们儿,我挖空心思卷裹他的物件何苦来的?”老太太看着她没好气她也知道,只把手里的单子王上呈递,“今儿只是封起这些物件单放着,以防万一。”

    老太太仍旧将信将疑,接过来一瞧,千峰翠色秘色瓷罂两对,长曲流海棠式大花口霁蓝釉瓶四对,五彩穿缠枝花龙凤大盘六盏……

    只贡品瓷器就近百,其他各色金玉象牙东珠锦缎,林林总总不计其数,老太太瞧过立时叫棠姑烧干净,看着卿妆道:“你以为拿着应儿的把柄,我就能任你为所欲为了?”

    说不通道理,卿妆也不想和她周旋,“老太太认为这是大人的把柄,别人自然也会认为,这档口这样堂而皇之地搁在府中招摇过市我觉得不甚妥当,倒不如换上些家常的用一用,既趁手又安稳。”

    “多此一举,终归是上不得高台盘的小家子气!”老太太嗤之以鼻,斜了她一眼,“我当是什么事儿唬得你这样,外头丁点风吹草动就能惊着已过百年的卫氏,笑话!何况朝中还有应儿周全,借他们的胆儿了,公主尚不足月就要出降,到时候卫氏如虎添翼,我瞧谁敢肖想!”

    百年望族的底气还真格儿不是一般人家能企及的,卿妆只当自个儿多虑了慌了手脚,老太太既然不待见这样的,她杵在这儿也没多大用处,正要辞了出门就被回事的丫头把路堵了。

    “老太太,三老爷和三太太来了,三老爷说要休妻,请老太太做主!”

    老太太发火前,卿妆就避到顶里头的梢间去了,青安和初齐两个挤眉弄眼的,低声道:“奶奶您瞧,昨晚上咱还说这二位呢,今儿可真是来着了!”

    卿妆瞪了她两个一眼,外头三老爷已然大踏步进门,规规矩矩地行礼却也没在母亲面前掩饰住火气,“老太太,今儿甭管您怎么打骂,儿子必是要休妻的!”

    三太太跪在落地罩外头泣不成声,棠姑赶散了瞧热闹的小丫头们忙上跟前劝,“三爷这话怎么说的,您和太太数十年的夫妻起火拌拌嘴也不稀奇,回头互相赔个不是就罢,哪里这样严重,再这么着老太太可得恼了!”

    三老爷容长脸,能瞧着年轻时的丰神俊朗,可约莫这些年纵情面色不虞,生气起来越发阴森,“棠姑劝也无用,我打定了主意,今儿来是和老太太回一声,族谱里把谢氏的名除了。”

    “卫泰,我瞧你是疯魔了!”老太太一拐杖打得三老爷一个趔趄,拐头上的如意柄子直往他心口上戳,“为了个玩意儿似的贱妇要休了你太太,祖宗规矩礼法都不要了,年近半百的人跟个毛头小子似的,你的脸呢,脸呢!”

    老太太叱骂,三太太跟后头哭,闹得三老爷都要疯了,目眦尽裂,“老太太打也好骂也好,今儿儿子就是死在您跟前了,我也是要休妻的!”

    家里头近来没的人太多了,老太太压根儿听不得这个,掩着心口喘不上气来,“你要气死你妈是不是,我这么大把年纪了,看着儿孙们一个个都没了,你要不要我活了?你今儿要是死了,头一个来杀我!”

    三老爷欲哭无泪,提袍子跪下,“老太太,真格儿不是儿子浑闹,您都不知道谢氏在家里那德性,过了晌午提剑把木禾儿穿个透心!木禾儿要是儿子的妾,她当太太的把人杀了片点事儿没有,可木禾儿终归无名无分的是条性命,如今可怎么料理?”

    突如其来的变故,老太太即便怒其不争也晚了,“你立时把木禾儿给纳了,即便传扬出去,你太太打杀了个妾也无妨,我当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也值得这样闹!”

    三老爷连连叹气,“儿子再无能岂能不想到这个,可纳妾定的契书今早上才往木家送,木禾儿至今还不算儿子的妾,今儿儿子上值得着信家去人早死过两个时辰,伺候木禾儿的丫头趁乱不备告到衙门里去了。”

    “混账东西,混账老婆!”

    老太太顺手一挥,盖碗砸在地上碎瓷四溅,指着三老爷太太直哆嗦,“还嫌家里不够乱,一个个没长性的东西,把家里祸害完了才算安生!还腆脸往我这儿来,休妻休妻,这会知道填窟窿了,怎么早不死了!”

    三老爷一个头磕在瓷渣子上,鲜血横流,“老太太息怒,为今之计,儿子只有休了妻才能把卫家完整地从祸事里捞出来!”

    老太太斥道:“你哪是避祸,是叫卫家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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