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 接下来几日,高大人全力探查元羡的行踪,可是元羡还没找到,倒是揪出一个之前藏匿过元羡的人,却是高大人自己麾下的一名将军。
高大人自是绑了人上了天庆殿,向楚王负荆请罪,那将军也判了死罪,全军全部彻查是否有其他人牵连,这一纠又纠出了一拨人,甚至有好几个封丞相府里的门客。
这个结果无疑让人胆战心惊,难怪元羡入元城如入无人之境。
“元羡的手段,我从来就不曾小觑。倒是高渐他们……还是没有足够重视他。”元羲的声音有点懒懒的,回响在殿中。
锦泰殿布置温馨宜人,此时元羲坐在五蝠捧寿纹梨木罗汉榻的一边,罗汉榻上另一边坐着一身粉红色高腰丝锦襦裙的小姑娘。小姑娘怀里抱着一只小白兔,她一手拿着一片菜叶子,小心翼翼地喂着,嘴上念念有词,“乖,乖,再吃一点哦!长大大!”
连轸原本是在听元羲讲话,但夕夕这么横插一句,他实在很想笑。忍了忍,他轻咳了一声,又道:“陛下说的是。元羡毕竟在元城经营多年,有些根底也再所难免。相信经过上次的淮馥公主之死,再加上这次的天罗地网,他在元城的根也毁得差不多了。”
元羲当然也听到了夕夕的话。她喂小动物时所用的说辞,跟他小时候喂她的时候很像。
男子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眸中闪过柔软,口中却叹了一声,道:“他的根,在别国也不少。还得一点儿一点儿地,慢慢拔掉。”
连轸心头微惊。他和高渐一样,其实并不觉得元羡有多么难办,毕竟只是一国公子,他常年想着做世子也一直没有做成,又能有多少根底呢?但如今听陛下这样说来,的确是他们轻敌了。
但是,陛下又是如何知道这些的呢?
元羲这会儿只是静静地看着夕夕,不打算再开口。
小姑娘给兔子喂了几片叶子,就献宝似的把兔子送到元羲跟前,“哥哥,你看!它是不是给我喂胖了一些?”
元羲表示他看不出来。
夕夕就把兔子送到他跟前,“哥哥,你抱抱他,看他是不是重了。”
元羲没有抱兔子,大掌放到她的细腰上,轻轻一抬,将她整个人都放到自己怀中。
“哥哥!我让你抱兔子呢!”她不情愿,想跳下他的膝盖。
元羲大掌掰过她的脑袋,转过来,薄而凉的唇覆上去。
兔子蹭的跳下了小姑娘的怀抱,而小姑娘已经被男人紧紧搂着,吻着。连轸已经很有眼色地带着兔子一起,离开了房间。
“整天兔子兔子,兔子那么好玩么?”元羲放开她时,声音染上一重性感的嘶哑。
元夕点头,又道:“这王宫里也没什么好玩的。又没有轻泓剑给我练剑,只能玩兔子了。”
元羲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知道你想要轻泓剑。过一段时间再给你。现在还不行。”
“哦……”
元羲抱着她,忽然起身站起来,大步朝外面走去。
“哥哥,去哪儿啊?”
“不是说王宫不好玩吗?带你去找找好玩的地方。”元羲微笑道。
离阳殿。
元羲放下夕夕时,前面便是这样一块烫金的匾额。日光照下来,给这三个字莫名添上几许苍白色,沧桑而厚重的感觉。
这座殿阁很偏僻,而且平时一直是封锁着的。守殿门的侍卫见是元羲,便给开了门。元羲牵着夕夕的手,踏进了殿中。
夕夕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似乎连轸提到过,但她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
她只觉得踏进来的刹那,哥哥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男子神情凝重,眸间划过无限的悲凉。从青葙谷回来的这几年,他都没有踏入这里一步。今日……不知为什么忽然想来看看。
“哥哥?”她不安地唤了一声。
元羲低声道:“这是……哥哥小时候住的地方。”也是曾经被囚禁了一辈子的地方。
大约是封闭日久,宫殿已经失去了过往的富丽光彩,墙瓦上随处可见点点斑驳。小院中花木倒是很繁盛,中间开了大团的红色野蔷薇,地面上杂草重生,亦开着不知名的粉色小花。
夕夕跑过去,仔细瞧那花,“哥哥,这个花好红哦。”
像是血染的红色。
元羲闭上眼,仿佛能看见,前世里,他就是跪在这里,喝下了那杯鸩毒,口吐鲜血,顷刻毙命。
那种疼痛,回想起来,还是那么清晰,那么尖锐。
“哥哥!”夕夕忽然拉住他的手,将他从回忆的疼痛中拉出来,“哥哥是哪里不舒服么?”
“没有。”男子微微一笑,亲了她一下,重新牵起她的手,“咱们到里面瞧瞧。”
离阳殿的正殿,便是他歇息的地方。偏殿里全部都是藏书。
即便是正殿,也并不算宽广。殿门一关,总有种让人透不过气来的压抑之感。
里面的摆设,是如此熟悉。他在这里曾经度过了漫漫的三十年岁月,从意气风发的年轻世子,变成了无一丝希望的将死之人。这里的每一寸土地仿佛都能看到他前世单薄而凄凉的身影。
忽然,前面桌案上放着的一只五彩蝴蝶纹梅瓶捉住了他的视线,他瞳孔骤然紧缩!
……
“啊——”蓬头垢面的女子疯妇一般朝他扑过来,只剩下一身白色内衣的瘦削男子立在桌案旁,脸颊异样的潮红,指甲几乎将自己的手心握出血来。
疯女人终于捉住了他,开始失去理智地撕扯他所剩不多的衣裳。
早先被灌进去的药物此时正发挥着最大的功效,他身体滚烫,视线涣散,心头在呐喊着拒绝,却生不出一丝推拒的力气。
元羡说,哥哥年纪大了,也该给安排个嫂子了。他从元城郊外的破庙里找来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乞丐,灌了跟他一样的药,送进了这里。
殿门锁得紧紧,他和眼前这个可怜的女人,没有一个能逃得掉。
双手胡乱地挥舞着,他摸到了桌上一只梅瓶。
那是很小的时候,父王送给他的,他一直视若珍宝。
可此时,他咬牙,抬起梅瓶,朝自己的脑袋狠狠砸了一下!
鲜血罩住了视线,疼痛让涣散的神智部分回笼。他用尽了力气,也推不开那个女人,便拿起梅瓶,朝她砸过去。
她终于被推开了,但只是片刻,就不顾满头鲜血朝他再次扑过来。他从地上捡起花瓶的碎片,毫不犹豫地朝自己的颈侧划过去!
这是他这么多年的囚禁生涯里第一次求死。他那时候想,已经受够了,死是一种解脱。
然而,他并没有死成。只是继续在囚笼里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而已。
……
“哥哥!哥哥!你怎么了?”熟悉的娇脆声音响起。
他闭上的眼睛睁开来,望见一张颜若朝霞的少女的容颜。
“哥哥?”夕夕眼睁睁看到一滴泪从哥哥的眼角滑落,着实吓得呆住了。
男子捏住她的小手,然后用那只小手擦了下那滴泪水,声音带着沉默过久的沙哑,“夕夕,我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而已。”
将她柔软的手贴着自己的脸颊,他感受着她的娇软,心头一阵熨帖。
“夕夕,抱抱哥哥好不好?”他低声道。
夕夕便伸手去抱他。他微微弓下身子,由着她的双臂环住自己的脖子,一双大掌顺势环过她的腰际。
柔软而清香的小姑娘,在他怀里乖乖的,一双小手还时不时地拍着他的背,安慰着他。
这才是如今的真实。过去的那些,早就远去了……
飞舞的尘埃在光影中愈发清晰,仿佛是沧桑历史的载体。前世今生的它们,不知是否一样呢……
而他,已经不一样了。如今的他足够掌控自己的命运,如今,也该是他将别人踩在脚底的时候。
他会守护好他所珍视的东西。怀里的小姑娘,是他黑暗旅途中散发着光芒的夜明珠,驱散他的阴霾和晦暗。他会一直守着她。
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夕夕也感到哥哥的心潮动荡。
好不容易,他松开她的时候,夕夕连忙道:“哥哥!这里不好玩。我们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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