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 芮国的院子布置似乎都破有相似,夕夕踏出门时,只见外头跟隐林居一样,有排排的桂树,桂树下又植了菊花。东北角上另有一株巨大的芭蕉,葱绿葱绿的。
许南垣就坐在那芭蕉树下喝茶。
夕夕立在门口看了他半晌,男子抬头瞧她一眼,“在盘算怎么离开这里去找你哥哥吧?”
小姑娘被猜中了心思,也不恼,就走到他跟前,“你肯放我走吗?”
许南垣似笑非笑道:“你可知道你是怎么到我这儿的?”
小姑娘低哼了一声,心道难道不是你抓来的么?
“若不是我,你昨夜大约就在那个蔡国小公子的床上过夜了,又被灌醉了酒,只怕清白难保。你看,我又救了你一回,你应该感激我。”
小姑娘不以为然,“胡说。我相信邵温的。”
“邵温没告诉你吧?昨日你寄居的那家人都被下了**,不知为何就只有你没中**。后来他们见你没中**,便再生一计,给你喝醉仙酿。这个醉仙酿我最清楚,酒量好的人都禁不住喝的,何况你一个小姑娘?你说,他们不是居心叵测是什么?”
夕夕想起昨日情景,的确如他所言。她心下略有不快,暗道,世人虽然都爱骗人,但她一直以为邵温算是比较老实有风度的一个,没想到连他也是这样的。
还是哥哥好。哥哥是唯一不会骗她的。
“那当日在颍都,你也是抱着要灌醉我的想法,才给我送酒的吧?还好我当时没中你的计。”夕夕道。
许南垣一愣,喝了杯茶掩饰了下被戳穿的尴尬。又道:“你看你昨夜醉了,我也没把你卖了换钱啊。”
他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夕夕便接过来,喝了一小口后就放下,她想回去了,哥哥看不见她会担心的。
许南垣晓得她的心思,这会儿淡笑道:“你哥哥还在崡风山打架呢,远的不说,今日定然是回不来城里的。你姑且在这儿呆着吧。”
小姑娘瞪大双眼,“你怎么知道的?我哥哥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许南垣指了指茶壶,“你给我倒杯茶,我告诉你。”
夕夕动手给他倒茶,然而她不料那茶壶滚烫滚烫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壶身,她猛的一缩,砰的一声,茶壶连带着两只摆在旁边的瓷杯都被摔到地上了。
许南垣简直目瞪口呆,连忙走过去瞧她的手,“烫到了?”
只见细长白皙的手指上,泛着异样的红色。他拉着她大步走进屋里,给她用凉水冲了冲。
“我给你倒过许多次茶,原想吃你一杯,看来还是奢望了。”男子戏谑道,“你在家里都是你哥哥给你倒茶的吧?你给他倒过么?”
“当然有。”夕夕低声道,“刚才是失误。你这里的茶壶不好用。”
“行,是我这儿茶壶不好。我给它治个罪如何?”他含笑道。
夕夕想笑的,但她忍住没笑。许南垣跟哥哥不对付,她觉得她要站在哥哥一边,怎能轻易和他说笑?
再次走出门,那碎了一地的瓷壶已经收拾好了。
有下人端了碗羹汤上来,许南垣推到夕夕跟前。夕夕的确是饿了,便也没客气。
许南垣瞧她的小脸绷得紧紧的,伸手过去捏了捏,“给你吃的你还不高兴,做什么摆脸色给我看?”
夕夕心想,因为这汤做得有点腻,不好喝。
“没什么,”小姑娘吞下了心头的碎碎念,深觉自己在许南垣这里还挑三拣四有点奇怪,她抬头道:“你怎么会到芮国来的?”
“我为何不能在这儿?”男子含笑道,“你不也在这儿么?”
“可……可是你现在不是应该在夏国么?听说夏王宫被鲜血染透了。你还下令不许将士们烧杀掳掠的。”她昨日还听连轸这么说的,那是连轸刚得到的消息,想必发生时日并不远的。
“我离开楚国不久,夏王宫就被攻下来了,算起来有好些日子了。是我们捂住了消息,最近才传出来罢了。”
说到此,许南垣目色透出几分感叹来,“没想让他们那么惨的,但夏王过于刚烈,我只能随他去了。”顿了顿,又含笑续道,“其实吧,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若是如此不甘于亡国,便先假意投降,待日后东山再起,找我们复仇也是可以的,何必自己死了不算,还要拉全家陪葬呢?”
夕夕道:“性子不同呗。既然有你这般奸猾柔顺的,当然就有夏王那般耿直刚烈的。”
许南垣笑起来,“说的不错。那你是属于柔顺的,还是刚烈的?”
夕夕水眸瞪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男子挑了下眉,含笑道:“看来也是刚烈的。刚烈的容易吃亏,有时候还是保命要紧。我先前跟你的家人提了两次亲,都被拒绝了。我若是强行娶了你,你会不会给我闹自杀?”
“自杀你个大头鬼……”她低低喃道。若真是如此,她不会自杀,会先把他杀了。
“小丫头,”男子忽然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脸上仍是笑着的,手劲儿却并不小,让她不得不抬头正眼瞧他,“敢当着面骂我。是看我治不了你么?”
他瞧了眼夕夕跟前那碗没怎么喝的汤,笑道:“你不喜欢喝这个汤是吧?”说着,他拿了勺子舀了满满一勺,放到她嘴边。
她闭着嘴巴不喝,他抬起她下巴的手使了点巧劲儿,让她不得不张开嘴,然后把汤送了进去。
“瞧给惯的!”连续喂了好几勺子,碗都见底了,他才放开她,又拿了一旁的帕子扔给她,“自己擦。”
夕夕怒瞪着他,他就悠哉地让她瞪,左右少不了一块肉。小姑娘也着实没办法,瞪着瞪着,就想哥哥了。
还是哥哥好,哥哥也经常喂她,但才不会像他这样粗暴。她拿着帕子擦了嘴边溢出的汤,然后低低开口道:“唔,我方才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我哥哥现在怎么样了,你知道么?”
许南垣缓缓道:“他么,是遇到点麻烦,不过若是他连这点事情都应付不了,那也做不了堂堂楚国的王了。你还是先放个心,先乖乖待在我这里吧。”
……这说了跟没说一样啊。夕夕道:“遇到什么麻烦了?”
许南垣道:“楚王的那个弟弟,很有些根基,牵扯到了不少势力。想朝夕就把他收拾掉,还是不太容易的。”顿了顿,又道:“像这种毒瘤,实在不急于一时铲除。楚王倒是独树一帜,这次弄得动静不小,似乎就想着一次性铲草除根了。好在芮王对此是睁一眼闭一眼,不然在人家的地盘上这么大动静,着实不好办。”
夕夕想起元都的事情,有些难受。是因为元羡拿她来威胁哥哥,所以哥哥才这么急于求成吧?
许南垣说的不少势力,不知道是指什么。她很是担心,怕哥哥会不会出什么事情了。
二人沉默片刻,小姑娘偷偷瞟了他几眼,然后狗腿地跑到他跟前,给他倒了杯茶。
那茶壶和茶杯都换了新的,青瓷蓝花,很是素雅。
“干什么?”许南垣挑了挑眉。
夕夕:“我哥哥现在有危险,你放我出去找哥哥吧?”
许南垣看了她半晌,接过她的茶放到一旁,淡声道:“每次救你帮你,你都是拍拍屁股走人,对我不大公平。当然,我也理解你想要离开的心情。所以要不这样吧,你给我付点钱,留宿的钱还有羹汤的钱,付完了,你再走。”
夕夕:“……我身上没钱。”
男子鄙视道:“我晓得你没钱。但人家的钱是怎么来的?你不知道自己去赚点么?什么都靠你哥哥给?”
这可真是全新的思路。夕夕忽然就悟了,对啊,她可以自己赚!
小姑娘有点兴奋,“那我可以上街去舞剑吗?先前看到有人在街上舞刀弄枪的,大家就会给钱。”
许南垣脸色一黑:“不许出这个院子的门。怕你还没给钱就跑了。”
夕夕为难道:“那怎么办?这院子这么小,让我上哪儿去找钱?”
男子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你晓得幻月楼是怎么赚钱的么?”
夕夕摇头表示不知道。
许南垣就又挑起她的下巴,凑近她,道:“女子伺候客人,那个客人就给钱她了。你……可以把我当客人。”
夕夕懂了他的意思,但还是茫然,“那……怎么伺候你啊?”
看这漂亮小姑娘懵懂纯真的模样,一张嫣红的小嘴微微张开着,他控制不住地心头悸动,低声道:“你晓得幻月楼的姑娘怎么伺候的么?”
她当然不知道。就继续呆呆地看着他。
“夕夕……我……来示范给你看吧……”男子的声音低沉柔软,带着蛊惑。
男子缓缓靠近,只见她雪白的小脸上滑嫩细腻,找不到一丝瑕疵。少女柔软清新的气息,让他迷醉。
只有那么一寸,就贴上了她的唇。
然而就差这么一寸,小姑娘忽然伸手推了他一把,灵巧的身子往后一滑,已经退后了数步远。
她的脸红扑扑的,“我……我吹个笛子给你听吧?我会吹笛子的。”
虽然吹得不算好。
在乐器当中,弹拨一类的乐器她从来不碰,吹奏一类的倒还会一些。当然也许久没碰过了。
许南垣便只好勉为其难,听她的魔音灌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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崡风山到陵阳城有一条抄近路的小道。
快入夜的时候,小道上卷起一阵烟尘,有哒哒的马蹄声,裹着雷霆气势汹涌而来。
当中最醒目的是一男一女。男子容色冷峻,气势迫人,玄色锦袍上有不少划痕,那是打斗之后留下的痕迹。女子一身绯红的衣裙,眉目艳丽,肤色雪白,脸上似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
快进入官道时,男子慢慢停了下来,众人便也跟着停了下来。他侧身朝那女子道:“此次多谢云姑娘相助,到了此处,想必不会再有人追上来了。今日多亏了云姑娘拔刀相助,不知云姑娘方不方便进城?若是方便的话,进城去喝杯茶,以表元某谢意。”
那红衣女子微微一笑,“你已经猜到我的身份,自然晓得我不会进城的。但你知道我的身份,我却不知道你的,未免太不公平。你方才说你是允信侯府的人,但我不信。公子,不知可否告知真名?”
元羲目色不变,“想必姑娘也猜到了我的身份,就不必再多此一问了。”
红衣女子笑起来,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三年鏖战,大败宋梁两国联军。天依仰慕楚王已久,今日能遇上,也是缘分。”
她直言不讳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旁边的连轸等人这才知道她的身份,俱目露震惊。
这次捉拿元羡的计划,变故频出,一来是元羡在此隐藏了不少势力,二来是有其他人发现了元羲的踪迹,派了人来截杀他。好在最后都一一解决了。这个红衣姑娘,是无意中路过崡风山时冲进去帮他们的。
女子将骏马调转方向,拱手道:“天依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一行人目送着她离开之后,元羲才露出疲态。他伸手捂住了左肩,那里,已经渗出了不少血。
连轸忙道:“主子,这里距离戚家医馆还要些时候,还是在这附近先找个大夫吧!”
元羲摇摇头,“先回去吧。医馆里就有药材。”已经晚了一日,夕夕该担心了。
两个人继续骑马进城,其他人便都散了去,隐去了各处。
到了医馆时,元羲的脸色都变得雪白。
戚大夫领着药童忙上前来扶着他进屋,关好门之后,便赶紧给他处理伤口。
“这两日夕夕可好?”他靠在榻边,一丝力气也提不起来,眼睛微微闭合着,低声问道。
那戚大夫正想说什么,连轸却抢先道:“主子放心,那丫头好着呢。这会儿已经睡了。”
元羲低低应了一声,放了心后,才渐觉体力不支。心头虽想去看夕夕,但想到此刻去看她,多半被她发现自己这半身血,还是不去算了。
药童送了碗药来,他喝下后,愈发疲惫困倦,很快便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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