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65章 武相斗,艺争锋(一)

    </script>    册封郡主那日,夕夕见到了自己名义上的爹爹,允信侯。

    倒是个十分和蔼的老人,发色半白,笑起来十分慈祥。他送了块玉佩给夕夕,道:“不论过去如何,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允信侯府的三女儿了。你上头还有两位姐姐,都已经出嫁了。另还有一个义女婉儿,是你见过了的。日后你若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来雪瑶山寻我。”

    雪瑶山位于楚国极北之地,正是允信侯的隐居之所。

    夕夕后来问元羲,为何他会愿意接受一个陌生人成为他的女儿,元羲道:“因为夕夕比较可爱。若是一般人,他是不会收的。”

    “哥哥,我跟你说正经的。”夕夕娇声道,“不许敷衍我。”

    元羲便只好轻描淡写道:“两年前他女儿遇险,是我无意中救了她。他这是还我人情。”

    夕夕这会儿已经不是小白了,听他这话,已经嗅到当中肯定发生了什么。不过哥哥既然不说,想必跟她关系不大,也就装个糊涂算了。

    夕夕住进了渭河之滨的郡主府,那里像极了青葙谷。她住进去原本是高兴的,唯一不高兴的便是哥哥不能时时在此陪她了。

    另一边,元羲这段时间落下的政务,几乎堆成了小山。楚王陛下就一连两日呆在天庆殿中,焚膏继晷地处理文书奏折。好不容易见底了,元羲停下笔欲歇息片刻,张解呈上一杯茶,低声道:“陛下,齐嫣姑娘回国了,如今就在宫外候着,陛下可要见一见?”

    元羲犹豫片刻,点了头。

    芮王死了,依照芮国的祖制,齐嫣跟一众没有子嗣的妃嫔一样,是要被送去出家的。当然,区区尼庵关不住她,她刚被送到那庵里,就使了个金蝉脱壳的计,离开了芮国。

    回到阔别三年的楚国元都,齐嫣是喜悦的,甚至想到,她早就该把芮王杀了,这样,她也可早日解脱。可今日刚到元都,看到街上的张榜诏书后,便再也没有喜色了。

    今日刚贴上的公告,陛下即将与刚册封不久的纯熙郡主成亲。

    当初送她冰蝉,也不过是想先博取她的信任,再从长计议。没想到陛下的动作这么快,连婚期都定下了。可她,为了先王后的愿望,为了楚国的未来,定要阻止陛下这样做。

    天庆殿中,齐嫣跪地行礼,“参见陛下!”

    元羲的视线从文书中抬起,看着下面跪着的女子,淡声道:“寡人早就让你想法子怀上芮王的孩子,你不愿意。如今,寡人这里也没有什么位置给你的。”

    齐嫣心头一凉,涩涩开口道:“陛下,您如此希望我待在芮国永远不回来,是真的……不当齐嫣是您的手下了吗?就因为当年青葙谷的事情?”

    她抬头,看着元羲道:“虽说我在芮国并没立下什么功劳,但好歹拿到了冰蝉。陛下,难道不能让我将功折罪吗?”

    “并非寡人不愿意用你。是用不起。”元羲想了想,道:“寡人不为难你,是因你是先王后生前最器重的人。你既然执意回元都,那寡人只能派你去给先王后守墓祈福。”

    齐嫣脸色一白,道:“陛下如何处置齐嫣,齐嫣都自当认命。但齐嫣能否斗胆问一句,如今唐军崡昌关大败,我楚军势威,陛下接下来打算如何?”

    元羲沉默片刻,道:“齐嫣,你去守了陵,只怕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面见寡人。寡人今日便多说几句。”他站起身,走到她跟前,“在你心里,其实从未把寡人当成主子过,你的主子,从来都是先王后。当年你设计离间寡人和夕夕,大约也是奉了先王后的命,寡人说的可对?”

    齐嫣一震,说不出话来。

    元羲道:“你对先王后素来忠心,先王后不在了,你自然也对寡人忠心。当初让你留在芮王宫做奸细,寡人知道你心中并不愿意,但并没有多说一句,还是依从了寡人的命令。”

    齐嫣道:“原来陛下都知道。齐嫣的确不愿意伺候芮王,但我愿意留在芮宫,因为芮王的确宠爱我,这份宠爱,让我可以为陛下做许多事情。只要是对陛下的大业有益的事情,不管是什么,齐嫣都愿意做!”

    元羲摇头道:“不要说的这么好听。寡人只想问你,你到底是忠心于寡人?还是忠心于那个以称霸天下为己任的楚王?”

    齐嫣抬头道:“陛下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男子道:“寡人猜想,你今日见到城中告示,应该很不高兴吧?这也是你迫不及待面见寡人的原因。”对着女子诧异的目光,他便知道自己猜得不错,又继续道:“当年你在青葙谷那样做,就是因为在你心里,她是寡人的负累,是寡人成就大业的绊脚石。寡人说的可对?”

    “陛下……”齐嫣低头道,“陛下料事如神。既然陛下已经说到这里,齐嫣也想问个明白。齐嫣听说,陛下为了那个小姑娘,甚至送了丰国的地图给景陵侯,这可是真的?”

    元羲目光变得尖锐,当中泛着几分寒凉,“不该你管的事情,你想来都管得很多。”顿了顿,又道,“今日寡人便告诉你,事关夕夕,莫说丰国的机密,便是楚国的机密,寡人也愿意双手奉上。”

    齐嫣抬头道:“我倒想问问陛下,如若那弱不禁风的小姑娘想要离开楚国,跟过去那样避世隐居,陛下是不是也会甩下这泱泱大国,抛下您的万千子民,离开元都?!王后看人果然没错,那个小姑娘,就是我大楚的祸水!”

    “放肆!”元羲脸色黑沉。

    一旁的张解胆战心惊的,“陛下面前,岂容你如此出言不逊?”

    齐嫣却笑了一声,“难道我说的不对吗?陛下娶她,日后便不会再以称雄天下为要务了。这个世道,狼奔豕突,陛下如此行径,只怕我们楚国危矣。”

    沉默片刻,元羲渡着步子缓缓走回到椅子上,喝了口茶,道:“齐嫣,寡人倒是好奇,你当初为何不设计害死寡人,然后再让先王后立你为储君。寡人看,你若是做个女君主,说不定比丰国的云天依还要做得好。”

    齐嫣一愣,低声道:“齐嫣始终忠于先王后和陛下,怎会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情?陛下若果真要齐嫣去守墓,齐嫣绝无二话。齐嫣只是觉得,那个丫头配不上陛下。”

    元羲道:“你忠心的人始终是先王后罢了。你总是自视甚高,还总是瞧不起旁人。但你可知道,你并不了解夕夕,只是光凭外表就妄下断语。不说别的,她的武功就在你之上。你又有何资格,说她不配留在寡人身边?”

    齐嫣还想说什么,元羲却摆摆手,道:“不必说了。寡人不想与你多费唇舌。如今就成全你对先王后的孝心,你收拾一下,自行去皇陵吧。”

    ******

    办完了事儿的连轸回了元城,刚到郡主府,便瞧见夕夕一个人正在园中无忧无虑地荡秋千,忍不住感叹道:“你倒是逍遥快活,你不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劲儿,才把你引来的那拨人给一一打发走了。”

    夕夕道:“什么?”

    连轸瞧了瞧四周,并没有人在,这才放下心,低声道:“你可还记得邵温?”

    “邵温怎么了?”

    “他一路跟着我们来了楚国,怎么都不肯走。”连轸无奈道,“陛下便让我把他打晕了送走。”

    夕的脚尖点了下地,秋千飞得更高了,“快来推我,我要踩到对面的桃花树。”

    不止有邵温,还有不少想来提亲的人,都被一一打发了。主子也是自作孽,没事儿让夕夕在那样公开的场合露面,引来一大堆不自量力的人。先前他每回禀一次,主子的脸都要黑一次,后来连轸也学乖了,见到这些没眼色的也不去禀了,自己做主打发了。

    不过看夕夕的模样,对此丝毫没兴趣。连轸只好咽下了这些话,转而道:“今日宫里宣了赐婚诏书了,你可知道?”

    夕夕点点头,得意地笑了,“知道啊,我那个爹爹接下的圣旨。我马上就能跟哥哥成亲了。”

    小姑娘顺着连轸的推力,在秋千上飞得更高了,穿着绣花鞋的脚终于踩到了对面的桃花树干上。一树的桃花纷纷扬扬的,掉了下来,落了二人满身。

    “我要飞起来咯!”

    正在兴头上时,外头有人来回禀说,外头有一位小姐求见郡主。

    “哪位小姐?”夕夕道。

    “是封听蓝小姐。”

    夕夕茫然地朝连轸道:“这是谁?”

    连轸回道:“封濂大人的妹妹,陛下的表妹。”

    夕夕恍然想起了这号人物。想起当初在王宫里她的话,着实喜欢不起来,“连轸,我可以不见她的吧?”

    “当然,郡主不愿见就可以不见。”

    “那好,那你去帮我打发她走。”夕夕调侃道,“我晓得,你最擅长打发人了,经验很足。”

    夕夕素来不喜欢麻烦,所以懒怠应付旁人,特别是难缠的人。然而眼瞧着夕夕顺利成为郡主,宫里又传出了大婚的旨意,有些人是坐不住的,由不得夕夕逍遥。

    封听蓝被拒门外,可又怎么甘心放弃?

    她离开郡主府正门,却绕了一圈,从围墙上跳了进去。

    元羲带着夕夕去芮国时,她原本欲跟了去,然而还未到楚国边境,就被封濂捉了回来,一直软禁到元羲回宫之时。今日好不容易她才能摆脱封濂放在她身边的人,什么都不能阻止她的决心!她要让这个元夕知道,她根本不配嫁给陛下。

    封听蓝刚跳下围墙,便听到花园中有打斗声。她心头一惊,分开前面的桃花树枝,这才发现,夕夕正在和一个红衣女子打斗。

    “哎,你们停下!停下!”连轸刚打发了封听蓝回到后院,竟发现夕夕正在和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齐嫣在打架!满园的桃花瓣都纷纷扬扬,地上已经铺了一片。

    齐嫣的武功不低,而且她学的招式都是狠辣阴毒,以夺取人命而目的的。可遇到夕夕,竟也被压制住了,一时处于下风。

    连轸心道,这才多久,怎么这院子里就多出一个人来?且是个不省心的人。

    看来这郡主府的防卫是还不够紧。

    连轸纵身飞到二人中间,挡下了二人的剑支。

    “齐嫣,你若是不想惹主子发怒,就给我住手!”连轸大声呵斥道,“枉我还总念着过去和你的共事之谊,你却如此执迷不悟。不要忘了,你只是陛下养的一个奴才!若再敢对郡主动手,就只有死路一条!”

    齐嫣道:“主子跟我说,她的武功在我之上。我马上就要离开元都了,之后只怕再也回不来。我就是想临走前试试,她是不是真有这么高的武功。你让开!”

    连轸道:“你这是疯了么?明知道陛下是容不得任何人伤害郡主的!”

    齐嫣冷笑:“我疯了,总比咱们陛下被这个祸水蒙蔽的强!陛下若是娶了她,日后只怕再无心在楚国大业上!再者,你瞧瞧她,这么一副小孩儿的天真模样,又哪里配得上楚国的王后?”

    连轸:“你……”

    “连轸,你退开。”夕夕悠悠开口道,“我正无聊呢,刚好有个人陪我练练手,也挺好的。”

    说起来,她似乎从来没真正生过什么怒气,这是生平第一次吧。她这辈子最在意的就是和哥哥成亲,和哥哥永远在一起。她不喜欢齐嫣这种搞破坏的人,奈何她一次又一次来惹她,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连轸为难道:“她不怕死,我是怕死的!你若是受伤,到时候陛下责怪下来,我也一样吃不了兜着走!”

    夕夕将手中的轻泓剑收了收,皱眉道:“所以在你心里,我就是跟她说的那样,什么都不会是么?跟她打架,我就一定会受伤?”

    连轸愣了下,“倒也不是……我知道你的本事,可凡事都有个万一,万一你受伤了呢?”

    夕夕轻哼了一声,目光看向齐嫣,“几年前的旧账我尚且没算,上回在芮国瞧着你似乎有悔过之心,我也不想与你计较的。可你今日竟敢当先来挑事儿,我就让你一次学个乖!”

    话毕,她身影迅疾,脚步如踏凌波,电石火花间已经跃到齐嫣面前,齐嫣一惊,往后退了两步,正欲提剑迎上去时,却发现轻泓剑朝自己身后劈了过去。

    花木林被劈开一条路,路的尽头,立着几乎呆滞了的封听蓝。

    “还有你!”夕夕用剑指着封听蓝,道:“我说了不想见你,可你还总是缠上来,实在惹人厌烦。今天我就一次性解决了。”

    她随手挑了连轸身上的兵器,扔给封听蓝,道:“给个兵器你。你若想换别的,也可以。我不占你们的便宜。”

    小姑娘声音仍然是脆脆的,可一双清澈的大眼睛中有着坚定,还隐隐带着倔强。她立在院子当中,对着封听蓝和齐嫣,缓缓道:“你们俩是一个个来,还是一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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