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66章 武相斗,艺争锋(二)

    </script>    夕夕还是那个夕夕,黑发白裙,纤细娇柔。就连一直跟在她身边的连轸都没见过,她如此英姿飒爽的模样。

    轻泓剑一挥,院中的轻粉薄红的桃杏纷纷扬扬落了一地。齐嫣攻上去后,夕夕便成了一道雪白而模糊的影子,旋转飞跃间,只能瞧见冰冷的剑光!

    连轸擦了擦眼睛,心道她的动作怎么又快了这么多?齐嫣很快就被她压得死死的。

    夕夕总是能预先瞧出对方的意图,比对方的动作更快地做出相应的招式。她大约也晓得自己难以坚持长久的弱点,所以下手也毫不留情,很快就把齐嫣打得节节败退,在对方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率先挑落了对方的兵器。

    她身形未停,剑指着齐嫣,只差那么一寸,便能刺入她胸口。

    原想刺进去一寸的,倒没想杀她,就是想给她个教训。但她素来怕疼,若是刺了人一剑,又没死,流下来一滩血,那该有多疼。将心比心,想到此,她便及时停了手。

    春风过,她长发飞扬,雪白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还带了点孩童的天真,“你可服气了?”

    齐嫣沉默片刻,惊疑道:“你这剑法……你这剑法为何如此奇异?”

    夕夕冷声道:“少见多怪。”

    她收回了剑,又对一旁至始至终立着不动的封听蓝道:“该你了!”

    封听蓝自然也会武,只不过比起齐嫣来还差不少,如今看了这么一场,又怎么会不自量力跟夕夕动手?

    她拍了拍手,道:“郡主剑法精妙,听蓝佩服了。”

    夕夕见她不接剑,便想瞧瞧她到底要玩什么花样儿。

    “郡主!”封听蓝朝夕夕福了福身子,算是见了礼,微笑道:“今日听蓝并不是来找郡主的麻烦的,只因郡主是骁国长大的,可能不晓得楚国人成亲的规矩,郡主身边也并没有女眷教着,听蓝……听蓝作为陛下的表妹,不知道有没有资格给未来的王后提点几句?”

    夕夕见她如此啰嗦,似乎不想动手了,便收了剑,坐到先前的秋千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道:“你说。”

    封听蓝道:“我们楚国女子出嫁,须得给婆家人展示一番才艺,还会与其他姑娘一起切磋。不知陛下是不是可郡主提起过?”

    夕夕摇头,“第一回听说。”

    “虽说咱们楚国尚武,不管男女都有会些功夫。但咱们女子,终究还是贤良淑德、温柔可人为主,崇尚的是琴棋才艺。郡主你说呢?”

    夕夕瞧着她,只觉得今日这两个人来得倒巧,一个跟她比武,另一个是要跟她比文?

    “昔日先王后入宫前,曾在封府前设下场地,棋艺征服了所有人。我知道郡主深得陛下宠爱,想必陛下也不在意这些,但毕竟是一国习俗……”

    “你跟我弯来绕去这么久,无非就是想让我跟你比试才艺。”夕夕站起身,“我今日兴致好,接下了,你就不用说这么多废话了。”

    封听蓝道:“郡主爽快。听蓝以前就跟郡主说过,听蓝心悦陛下,此番,你若能赢了我,我日后就敬你为王后,如何?”

    夕夕:“你若早这么说,咱们也可以早些开始。瞧瞧如今太阳都落山了,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封听蓝道:“郡主,不若咱们也学一学先王后,在郡主府门口设下场地,公开比试如何?郡主自受封以来,我们元城的百姓还没见过,趁此机会,也该让大家好好见识一下,咱们未来王后的风姿。”

    夕夕瞧她一眼,“原来你是想着,要让我公开在众人面前出丑。”

    封听蓝脸色一僵,又道:“想必郡主是不会让百姓们失望的,何来出丑之说?”

    连轸走到夕夕跟前,低声道:“郡主,这事儿还是问一问陛下吧?”

    夕夕道:“问哥哥,哥哥准不答应。就是比试而已,你以为我会怕了她?”

    连轸压低了声音,道:“封小姐可是楚国第一才女,她明显是下了个套,你都知道是她的套,为何还要往里钻?陛下好不容易给你办妥了成亲前一干事宜,若是横生枝节,岂不是白费了陛下一番心思?”

    夕夕冷了脸,皱眉道:“所以,你跟那个女人一样,觉得我定然比不过她?”

    连轸一时无言以对。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夕夕一把推开他,朝封听蓝道:“封……什么,我答应你了,咱们就公开比试。”

    老虎不发威,就把人当病猫。既然总有这许多找麻烦的,她就发一发威,让这些人知道知道她的本事。

    楚国风气相对开放,男女大防较之南方诸国宽松一些,对女子也并未要求不能抛头露面,楚国的世族大家间的确是有封听蓝口中的这个风俗的。

    因这日天色已晚,二人便决定翌日清晨比试。这封听蓝倒也是本事,一个夜里,不知怎的,就把纯熙郡主要设台比试的事情传得人尽皆知。翌日夕夕才刚起身,连轸便来回,说郡主府门口围了好多看热闹的人。

    连轸有点忐忑,他想着此番陛下知道了,会不会又打他板子。可夕夕不肯改变主意,那个封听蓝也是下了决心,叫了那么多人来,如今骑虎难下,可如何是好。

    不过,话说回来,或许这也是个契机。陛下一向全心全意护着夕夕,然而一国之君的身份总有许多掣肘,他为了让夕夕能顺利进宫,是做了不少事情的,但仍然无法代替夕夕本人在百姓间树立一个好的形象。若是夕夕果真能赢了封听蓝,那日后便再不会有人敢说一句这王后立得不妥了。

    这个时候,连轸没有想到,即便是夕夕赢了,这顿板子他也是省不下的。

    ******

    这日,元羲仍然在天庆殿中忙得脱不开身。先前是处理先前出宫后的遗留,如今是布置下他大婚之后的事宜。

    不错,楚王陛下想给自己休一个长长的婚假。

    张解端了一碗汤上来,元羲猛的抬头,才发现已经是掌灯时分。

    原想着今日去瞧一瞧夕夕的,看来又晚了。

    他揉了揉太阳**,接过那碗汤。张解在一旁欲言又止,心里哀嚎着,怎么每次都让他来回这种话呢?也不知陛下听了是高兴还是发怒……

    “有什么话就快说,扭扭捏捏的不像个男人。”元羲道。

    张解心想,他本来就算不得男人……“陛下,今日纯熙郡主府门口摆了擂台,纯熙郡主跟封姑娘比试了才艺。”

    元羲抬头,“什么?”

    “但纯熙郡主都赢了,而且赢得很漂亮。”张解忙道。

    元羲顿了顿,“都比了些什么?”

    张解道:“据说什么都有,写字、作画、下棋,哦,对了,还有比武的。”

    元羲皱了皱眉,低声道:“夕夕,我不在,你怎么就闲不住的要胡闹……”

    他将桌案上的文书合上,站起身,“寡人要出宫一趟。”

    渭河之滨,杨柳依依。河岸上掌了无数灯火,灯火中央是一个抚琴的蓝衣女子,围观的百姓比之白天只多不少。

    那蓝衣女子乌发轻挽成流云髻,簪着几朵素雅的淡蓝色玉兰花,生得倒也标致,然而比起旁边立着的封听蓝,尚有些差距。好在琴艺了得,比方才封听蓝的琴还要弹得好。

    夕夕就坐在她对面,一身白衣,如瀑的长发披散下来,目色清澈而明亮,静静看着蓝衣女子,心头也有着赞赏。

    这女子的琴的确弹得很好,不愧是哥哥曾经救过的那位允信侯的亲生女儿。先前只听说她已经嫁人了,却不知道,原来她虽然嫁了人,但已经和她的丈夫和离了,如今仍是独身一人。

    “允信侯十分低调,他的女儿嫁的也就是雪瑶山下一个普通富足人家。夫妇二人出门时遇到劫匪,陛下是碰巧救了他们。后来二人搬到元城,据说是她那个相公人越来越风流,时常眠花宿柳,所以两人就和离了。”连轸轻声告诉她道。

    其实无须他告诉,夕夕已经能从下面一干百姓的议论声中听到了。

    在楚国,只要女子自己有这个本事,做了寡妇或者和离之后都是可以再嫁的。从这个女子的目光中,夕夕看到了很熟悉的光芒——跟封听蓝看待自己的目光一样,嫉妒又不服。

    夕夕跟封听蓝比了一日,现在已经很累了。她叹口气,道,“我的情敌可真多。虽然我没弹过琴,但这会儿让我认输却是万万不能的。”

    连轸瞧了眼四周的百姓,道:“你今日也算出尽风头了,如今天都黑了,不跟她比也没怎的。再者,你素来不弹琴的,这女子却是个中高手,你何必……”

    夕夕侧头瞟他一眼,“你又觉得我会输?”

    连轸:“……”

    “总被你瞧不起。今日我就弹给你看。”夕夕说着,便让人去府里取了琴来。

    连轸拍了下自己的嘴,后悔不迭。夕夕就是孩子心性,小孩子就是经不住激将的啊,他怎么就学不乖。不过话说回来,这丫头的确没弹过琴啊,真不怕在众人面前出丑么?

    蓝衣女子结束之后,朝夕夕福了福身子,“让郡主见笑了。只是郡主既然设了这个场子,我就忍不住来试试。今日见郡主各种才艺都十分出色,想必这琴艺也是一样。方才封小姐和我都展示过了,不知我们在场各位有没有这个福气听一听郡主的琴音?”

    齐嫣也在人群中站着看热闹,心道封听蓝也是太过自负了,太小看元夕了。齐嫣是在青葙谷待过的,元夕小时候是陛下一手带大,所学所教无一不精。唯有琴,元夕是不会的。封听蓝早就该与她比琴。

    蓝衣女子这样说完,台下的百姓都鼓掌起来。大家都三三两两地讨论着,觉得这位新封的郡主难怪能得陛下的宠爱,的确是很有本事,整整一日,把楚国第一美女加第一才女的封听蓝比得没一样能拿得出手的了。

    夕夕将那张七弦琴放到面前摆正,手指在琴弦上挑了一下,叮的一声,十分清越。她思索着,这要怎么开始下手。

    闭上眼,回忆起哥哥弹琴时的动作,耳边仿佛有动人的乐声在回响。

    明月之夜,清辉洒落大地,暗夜的花木安静地沐浴在柔光之下,不约而同都在做一场甜美的梦……

    这是哥哥前不久在碧霞山弹给她听的《明月夜》。

    琴声开始还是有些艰涩的,不过很快就进入了状态。她刚用琴不久,就仿佛老手一般,极尽十指的灵动,诠释着乐曲的清冽。

    齐嫣有些震惊,她没想到元夕竟有如此天赋。

    夕夕呢,就这么一曲,仿佛让她找到了新的天地。她素来不爱念书写字,更偏爱练剑。至于弹琴,她过去没试过,没想到还挺有意思的。

    这一曲结束后,她又想起哥哥过去弹的一些好曲子,便继续弹了。

    元羲骑马赶到时,听到的是一首指法十分复杂的曲子,如同三月春暖中蜂飞蝶舞,繁而不乱,热闹中透着欢快。

    看到人群当中安静抚琴的小姑娘,就连元羲都觉得不可思议。她可是连琴都没摸过的。

    他翻身下马,穿过人群,走到了夕夕跟前。

    元羲今日一身玄色,宽大的披风拖曳到地上,带着风。挺拔的身影立在她面前,她都没注意到。

    连轸恍一抬眼,吓了一跳,连忙跪地迎驾。

    郡主府的一干侍卫丫头们仿佛也才反应过来,纷纷跪地,高呼陛下万岁。

    看热闹的百姓们也瞬间都跪了一地。

    夕夕这才停了手,抬起头,看到熟悉的俊颜,立刻站起来,开心地往他身上一扑,“哥哥!”

    这时候的渭河边虽有无数人,可都是静默的,唯有夜风习习。她这声清亮的“哥哥”显得十分清晰,带着欢乐和喜悦。

    元羲把她抱起来,第一件事便是看看她的手,瞧着似乎没什么异常,这才放了心。

    “跟你说过很多次,不能碰琴。”他低声道。

    “我知道。”她娇声道,“可是我碰了也没怎么样啊,哥哥,我弹得好不好?”

    她最喜欢的就是他夸她。元羲如她所愿,点点头,“好。很好。”

    小姑娘立刻笑起来,又抱着他的腰撒娇。

    这会儿她正得意,没有意识到周边围观的那许多人群。当然,大家都跪着的,看不到他们拥抱的身影,只能听到他们楚王陛下的柔声细语,还有小姑娘的娇声笑语。

    那位蓝衣女子还有封听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

    封听蓝在一处小巷里追上了那女子,“元姑娘!慢走!”

    蓝衣女子停下脚步,“封姑娘,你请我做的,我已经做了,还有何事?”

    封听蓝歉意道:“抱歉,我不知道……原来她会弹琴。”

    蓝衣女子脸色仍然平静,“封姑娘,即便她今日真败于你,陛下也照样会娶她的。封姑娘何必作茧自缚呢?”

    封听蓝沉默片刻,轻声道:“你说的是。是我作茧自缚。明知道他们的婚事已是板上钉钉,还要拼命挣扎,做一些蠢事。”

    蓝衣女子道:“封姑娘也不必也如此悲观。王宫那样大,陛下只是先立后,迟早有一日还要封妃的。封姑娘的模样和性情都是一等一的,加上有封大人在,还怕不能进宫常伴君王左右么?”

    封听蓝一愣,笑了,笑中还有几分酸涩,“也只能如此了。”

    蓝衣女子淡声道:“封姑娘难道还希冀和陛下一生一世一双人不成?封姑娘应该知足,这大楚不知多少女子羡慕着你呢。”

    封听蓝道:“你呢?你想进宫吗?”

    女子笑了下,“嫁过一次的人了,怎么可能进宫?所以,封姑娘要惜福,你比许多人都要幸福。”顿了顿,续道,“当然,你比不上那位纯熙郡主命好。她那样的好命,世间少有。”

    “好了,封姑娘,我先走了。祝封小姐早日得偿所愿。”蓝衣女子走得干净利落。

    封听蓝看着她的背影,叹息一声。刚转身,就看见有一队侍卫朝这边跑过来,那个骑马走在前面的人,是她的兄长封濂。

    封濂满脸怒意,恨铁不成钢,“死丫头!你是要气死我吗?”他招呼身后的人,“把小姐绑回府,没我的命令,不许离开房门半步!”

    “是!”

    同时,连轸也带着一队人将齐嫣绑了起来,再不给她挣扎的机会,直接送去了皇陵守墓去了。

    楚王带着郡主离开,纯熙郡主府的人群渐渐散了去,渭河畔恢复清净。水面上有落花,泛着淡淡的香气。夕夕立在水边,道:“这里有些像明绣湖,但终究不是明绣湖。”

    她转身抱住元羲的腰,脑袋蹭了蹭,“哥哥,为什么有这么多人不喜欢我嫁给你?还是青葙谷里好,就只有我们在,不会有任何人来反对我们。”

    元羲摸着她的长发,微笑道:“只要我们愿意就行了,何须她们同意?不相干的人罢了,碍不着什么。”

    夕夕摇头道:“哥哥尽说些好听的。我知道,若非哥哥安排妥当,咱们也成不了这个亲。虽说这些人的反对并没有什么作用,但我还是希望,咱们能顺顺心心地成亲。”

    她抬头望着他,双眸亮晶晶的,“你看,我把她们都打败了。”

    元羲握着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下,道:“放心,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以后齐嫣和封听蓝都不会来打扰你。”顿了顿,又续道,“齐嫣因为是母后很器重的人,当年又为了楚国潜在芮国多年,所以我一直对她很宽容。如今,这宽容也到头了。”

    夕夕抿抿唇,道:“我尤其不喜欢她。哥哥,她跟封听蓝一样,是因为喜欢哥哥,爱着哥哥,所以才这样纠缠的。但她却从不说出口,反而标榜自己是为了楚国才来对付我,简直可笑。”

    元羲想说什么,夕夕愤愤续道:“还有那个忽然冒出来要跟我比琴的女子,我都听到人群里有人说起了,说她是因思慕哥哥才和她相公和离的,还故意散布了她相公的不好的谣言,让大家都同情她。太歹毒了。允信侯也是因此才对她不闻不问的。哥哥,这种人,你当初为什么要救她的?”

    元羲唔了一声,“太久了,记不清了。”

    夕夕抱着元羲,摇了摇,“哥哥……这元城里思慕你的女子实在是太多了。可是哥哥你要晓得,我才是最喜欢你的那个人,也是最配你的那个人。”

    这话,简直像是给元羲的心里撒蜜,前些日子在芮国吃的一干醋,都一扫而空了。他将她抱起来,微笑道:“你说的,哥哥都晓得了。”他的额头轻轻蹭了下她的小脸,道“可是小乖,很晚了,该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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