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70章 喜烛秉,女儿媚(一)

    </script>    从古至今,世人都晓得成亲这个事情很麻烦。然而不论有多麻烦,每个人都还是为之拼搏努力。女子想找个好郎君,男子想觅个贤媳妇,虽然都知道成亲之后未必会更幸福,但天下人还是会义无反顾奔着成亲这条路一去不复返。这或许是世间难解之谜。

    楚王陛下成亲,与一般人不同,须得广邀四海诸国同贺,全国百姓同喜。故此,元城这日极是热闹。红布盖着无数鎏金嵌玉的箱子,那是纯熙郡主的嫁妆,绵绵延延十几里,一路至王宫。王宫里摆了无数火鹤花,艳艳的红色,占尽了前廷后殿。

    姝华殿是楚王后的殿阁,与天庆殿、天极殿在同一中轴线上。历经数年,这座华丽高峨的殿宇终于迎来了它新的主人。

    只不过这位主人颇为与众不同。

    人家的新嫁娘坐在花轿中,都是捧着苹果安安静静的待着的,她倒是在花轿上吃了一路。

    因花轿要绕城,绕完之后还得进宫,日理万机的楚王陛下怕她饿着了,便在头一夜抽空亲自下厨做了几样清淡可口的凉菜,放在花轿里。凉菜做得太好吃,以至于夕夕下轿时,小小案几上只剩下几个空碟子。

    当然,这事儿多少有些折堂堂楚王的面子,也只有张解几个近身伺候的忠仆才晓得。

    人家的新嫁娘被送进洞房后,都是羞羞答答等着夫君来的。她倒好,每隔一会儿就跑出来问:“哥哥怎么还不来?”

    门口守着的两排十几个丫头,第一次见她跑出来问时,都懵了。一来是没见过有新娘子自己掀了盖头跑出来的,二来是……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新娘子,手里端着的盘子差点掉了。

    其中一个反应快些的丫头,连忙将她往里带,神色慌张道:“这盖头,是不能随便掀的!”

    夕夕:“可是太热了。”她又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脖子下面扣得紧紧的盘扣,好想解开,终究忍住了。

    说起来,这王后的大婚礼服着实厚重了些,繁复绮丽的纹章刺绣,层层叠叠的毳旒珍珠。盘扣直系到脖子上,一丁点儿风都不透。如今正是盛夏时节,楚国的夏季又是格外炎热的,她这又穿了一整天了,身上都是汗,难怪她受不了。

    那丫头道:“回娘娘,这礼服很快就会换下来了,娘娘且稍待片刻。”

    说完后,丫头们很规矩地关上了房门。

    夕夕独自坐在床榻上,犹豫半天,正准备大着胆子解开衣裳,便听到外头有人来了。

    婉儿走进寝殿,立刻觉得殿中太过闷热,便吩咐丫头们送些冰过来解暑。

    那丫头为难道:“按照规矩,燃了花烛的新房里是放不得冰的,水火相冲,不吉利……”

    婉儿打断她的话,“规矩再重要,也重要不过王后娘娘。若是娘娘热病了,陛下怪罪下来,你担待得起么?”

    那丫头还在犹豫。婉儿只好道,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她来承担。她这才去拿冰了。

    婉儿今日的穿着亦十分喜庆,她以后便是这姝华宫的掌事宫人了,那些小丫头自然得听她的。婉儿行事风风火火的,进了殿便把门窗都打得大开。

    夕夕只觉得一阵凉风袭来,舒爽极了。登时笑道:“还是婉儿姐姐对我好。”

    婉儿道:“我先前听连轸说,陛下行军多年,倒把王宫的一干奴才也训得跟军队一样,十分刻板,不知变通。今日也是见识了。郡主莫怪,她们说的也的确是规矩。”

    婉儿原本是一直跟着夕夕的,但方才队伍进宫时,却出了点小事儿。

    原本定好的三百六十抬嫁妆,不知怎的,多出了一百二十台。婉儿因最近一直在郡主府主事,便亲自过去查看了,确定那些多出来的箱子里面并没有什么危险,才放心了。

    至于为什么会多出来,今日自然是没工夫查的。但见多出来的箱子里,全是稀有的金银绫罗,想必这幕后之人也并无恶意。

    婉儿因此耽搁了些时候,所以才来得晚了些。这会儿她立在床榻边上,想着袖中一早藏着的春/宫图册,又十分之纠结。

    昨夜因她回府时已经睡着了,自然没机会给她看。现在可是最后的机会了。

    “郡主啊,有个事情得给你说说。”婉儿开口道。

    “什么?”夕夕这会儿已经把盖头扯下来了,靠在榻上凉快。

    “你也知道,大婚规矩多。这还有一个规矩,是洞房前需要看本书。”她将那本册子快速地放到她手上,“郡主赶紧瞧瞧,晚了陛下该来了。”然后她便装模作样地去收拾东西去了,以免夕夕有可能问她难以回答的问题。

    夕夕将那书册打开,却见里面一幅幅山水小画,十分清新诗意。小姑娘瞧了一会儿,点头赞道:“这个画得不错。不过……为什么洞房前要看这个?”

    婉儿一听,有些诧异,走过去一看,想死的心都有了——忽然想起,早上那一通忙碌,她可能拿错书了。

    婉儿干干笑道:“这个……我也不知道……”顿了顿,又续道:“有个事情,还是得跟郡主说一说。”她觉得她若不说点什么,委实对不起陛下,也对不起这呆蠢的丫头。

    “你说。”

    “就是……郡主晓得,洞房花烛是做什么吗?”婉儿道。

    夕夕一边低头看那本画册,一边满不在乎道:“现在不就是洞房花烛吗?”

    婉儿又道:“郡主晓得,什么是鱼水之欢吗?”

    夕夕愣了下,抬头道:“自然知道。就是表示很亲密的意思。传说有一对明主贤相,那明主就曾说过,他有那位贤相,就像鱼之有水。”

    婉儿:“……”

    夕夕又继续看那书册去了。她倒看得很认真,看完后将书还给往给婉儿,道:“好了,我都记下了。即便是哥哥今夜要盘问我这书册内容,我也一定能答得上来的,你放心。”

    素来夕夕看书,都是为了对付元羲的抽查盘问。

    婉儿只好继续干笑,最后决定放弃了。心道不管怎么样,陛下今夜都要得到她的,就让陛下亲自来教育什么是鱼水之欢好了。

    到了夜里,窗外吹进来的风渐渐凉了,姝华殿中渐渐安静下来。元羲踏着月色走进姝华殿时,一众丫头都齐齐跪地请安。

    他步伐迈得极快,玄色金龙云纹的衣角卷着一阵夜风,昭示着内心的急切与喜悦。

    只可惜,满怀喜意的新郎进屋后,看见的不是娇羞等待的新娘,而是靠在榻上睡着了的新娘。

    长长的喜帐从空中飘落下来,将她的身影半隐在其中。他的脚步放得轻了,刚走到榻边,她还是醒了。大约睡得也不沉。

    夕夕揉了下惺忪的眼睛,忙不迭地把那盖头往头上盖,然后坐得端端正正的,脆声道:“哥哥怎么这么晚才来。快来掀盖头,他们说必须要你来掀才行。”

    男子轻笑一声,“夕夕久等了。”他拂开纱帐,望着一身大婚礼服的少女身影有点发怔。

    龙凤呈祥的盖头下有黄色的流苏,流苏中若隐若现的,露出她雪白的下颌。一双细巧的手交握在身前,指甲上鲜少地涂了丹蔻,带了戒指和手镯。

    一切都是按照新嫁娘的规矩。

    这是他看着长大的女孩儿。从襁褓中开始,蹒跚学步、牙牙学语,到后来,蜕变成美丽婀娜的少女,直到现在,一身红妆成了他的新娘。

    元羲从婉儿手上接过喜秤,将那大红盖头掀开,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一双夺尽天地光华璀璨的眼睛,看着他后绽出灿烂的笑意,她带着不自知的倾城媚色,脆脆地唤了一声哥哥。

    男子的目光有些凝住了,迟迟没动。他从没见过盛装的她,妆粉胭脂,配合得恰到好处,将她天生的纯真稚嫩掩去了,透出独特的娇媚可人来。

    仿佛艳丽的罂粟,在烟霞之下绚烂着,夺取人的神魂。

    “哥哥?”她见他不动了,心中莫名有些忐忑。又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脸,“这样不好看么?”

    他一只手捉住她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抬起她的下颌,靠近,双眸定定瞧着她。

    空气仿佛骤然有热了起来。夕夕被他看得,心头莫名直跳,想抿一下干涩的唇,又想起唇上还有胭脂,抿了会不会不好看了。

    哥哥今日喝了酒,身上有淡淡的酒气,却很香醇。他的红唇上倒有些水意,小新娘蓦的抬头,**了他的唇。

    元羲猝不及防,唇上感到一片娇嫩甜软,几乎是下意识的,放在她下颌的手指用了劲儿,让她不得不张开嘴巴。

    舌尖长驱直入,勾卷着她甜美而清新的气息,很熟悉,可在这特殊的时刻里,又带着几分独有的迷醉。

    软软的身子靠在他怀里,他有些欲罢不能。过去吻她,多少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加上时而冒出来的兄妹的心态,更让他颇为顾忌。现在却不一样了。

    他们拜了堂了,如今,这怀中软软的身躯,是他的妻。该死的兄妹,可以去见鬼了。

    可他刚想放开拳脚来,夕夕就在不停地推他,小嘴上逮着空隙,娇声道:“哥哥!哥哥!你等一下再亲!”

    “夕夕,今夜不许再唤我哥哥。”元羲微微放开她,语气温柔却很坚定。

    夕夕大吸了几口气,胸腔中被掠走的空气才恢复了些。

    她有点眼晕,大约没听到他说了什么,只是**着捂住了自己微微肿起来的唇,“哥哥,你把我的胭脂都吃掉了……”

    他却不以为然,拿开她的手,又舔了下她的唇,低笑道:“吃掉又如何?夕夕还不肯给我吃么?”

    夕夕脸红了……怎么觉得哥哥的目光跟火一样啊,而且笑得也跟平常不一样……仿佛带了某种隐秘的意味。

    小新娘呆愣的样子,仿佛迷路的小白兔,格外的惹人心动。他控制不住,又欺上去,热吻蔓延,伸手解开了她的扣子……

    侍立在殿中的婉儿瞧见这情形不对啊,她心急火燎的,也不敢抬头,只听到榻上的各种羞人的声音,不知如何是好。

    陛下似乎已经完全忘了还有个人站在床边呢。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婉儿心一横,低声道:“陛下莫急,还有礼仪没完成呢……司礼的嬷嬷已经在殿外候着了。”

    榻上传来男子的应声,待着淡淡的嘶哑。

    元羲重新给夕夕整好了衣裳,又亲了亲小嘴,这才开口让司礼嬷嬷进来。

    两个人端端正正坐在榻边,司礼嬷嬷端来了一碟子半生不熟的饺子,跪在夕夕跟前,用筷子喂到她嘴边。

    夕夕摇头,“今天吃了好多了。我不饿。”顺便还很好心地道,“给哥哥吃吧。”

    元羲笑起来,“这个是礼仪。表示……”他吞掉了后面的话,怕吓着了她。

    夕夕便吃了一口,皱眉道:“生的。”

    几个司礼嬷嬷立刻笑了,却也没有说什么。后又端来了交杯酒,两个人喝了,才算是礼成了。

    司礼嬷嬷离开之后,婉儿欲扶夕夕去沐浴换衣,元羲却一把抱起了一身红衣的小新娘,道:“你退下吧,我来就好。”

    婉儿只好告退了。

    夕夕搂住哥哥的脖子,很开心——哥哥很久没给她洗过澡了呢,成亲了真好啊!

    寝殿纱帐飘飘,他抱着她,伸手撩开了左边的纱帐,这里连通着汤池,这会儿水汽氤氲的,仿佛仙境。

    她看见水,便想往水里蹦。元羲抱紧她不安分的身子,“小乖乖,慢些。”

    她这会儿身上装饰太多,得褪干净了才行。

    满头的银环珠翠,一身的凤服华裳,还有金玉镶嵌的项链戒指、翡翠莹润的手镯首饰。他给她一一褪尽了,还原到最原本的初态。

    虽说小时候她是他带大的,但这会儿女大十八变,身子早不似过去那般了。男子深吸了口气,视线最后落回到她娇嫩的脸庞。她正纯真地看着他,小脸上有依恋的笑容。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夕夕,你当初还不及我的腰,如今,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小姑娘伸开手臂,“哥哥,你抱我下去。”

    水面溅起波纹,小姑娘一到水里,手捧着水面的花瓣,边玩边笑,又朝他笑得艳丽无边,仿佛魅人水妖。他终是没敢下汤池的,只是静静看她在水里嬉戏,望着她,明明已是一身傲人线条,还不自知地孩童一般玩耍晃动……

    他喉间无意识地动了动,高大的身影豁然站起来,朝外面走去。

    夕夕诧异道:“哥哥?”

    “去给你拿干净衣裳。”透过水雾,他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

←可使用左右快捷键翻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