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名遐迩的夏里特医院内,许平君、陆俊、邝公道与克里斯蒂娜在廊道里不住伸手疾呼,惊得周围多少身着蓝纹衫的病人纷纷避让,任由这四人与护士们一路疾奔,将一辆急救推车护送至抢救室。
抢救室的红灯一霎亮起,诸人终于缓了口气,静静守在廊道间。在平君的劝慰下,克里斯蒂娜终于不再哭泣,而是为好友默默祈祷,静心等候。
不多时,与克里斯蒂娜互相依偎的平君想起了什么,抬眸望定陆俊,淡淡开口:“杰立兄,这次非常感谢你与我的师……邝先生的帮助。”她随即看向满面歉然的邝公道,口吻稍有缓和,“否则维宁性命休矣。只是请你二人告诉我,为何你们要对维宁如此暴力?”
未待陆俊开口,邝公道微微摇头:“靖宇,你可知我邝某漂泊海外多年,最悲伤的是什么?不是饥饿,不是战乱,是国弱而民卑!你可曾想象这些年来,我是如何在那些洋人的鄙视与奚落中艰难度日?于是我必须发愤图强,比他们所有人都优秀,并期待学成归国后,与那些拿枪的将士们一道,拿着手术刀去医治抗日士兵与人民,让他们恢复健康后再度与鬼子较量,直至将对方全数赶回东洋,令我中华不再受任何外族的蹂躏!谁知民族危亡之际,竟有密斯林的父亲大行汉奸之举……”他顿了下,摆了摆手,语声低沉沙哑,“罢了,如今救人要紧,其他的事以后再谈。”
邝公道语声轻缓,字字却重如千钧。以致平君望住她的师公,即前世的医学导师叶教授已故的恩师时,竟不知如何平息他的满腔悲愤。片刻后,她沉沉叹了一声,终究将心中的所有思绪和盘托出:“先生句句在理。可是,您可曾意识到林正道一旦得知他的独女在德国遭受这般‘待遇’,他该如何勾结日寇与其他汉奸,疯狂报复我们远在国内的亲人?不错,在柏林,我们可以不必担心鬼子的屠杀,但我们的亲人怎么办?”
这席话顿时让邝公道眉宇微蹙,为远在广州的家人牵挂不已。他身旁的陆俊却挑眉扬唇,绽起一丝镇定笑意,“这就是靖宇之所以袒护她的原因?可惜倾巢之下,焉有完卵?纵然你我不曾激怒汉奸,谁能保证自己的家人在战火中平安无事?何况自古汉奸为了向主子表忠,迫害同胞何曾需要‘理由’?譬如秦桧,便以‘莫须有’的罪名处死了岳飞父子。再者,凡事都有利有弊,你只看到林正道极可能会疯狂报复,可你是否想到他会有所收敛?别忘了,你方才提及,那是他唯一的女儿。”
“再者,如今不是三年前。”陆俊竖起两根手指,继续娓娓分析,“一从国内而言,虽然目前国府西迁,武汉、广州失守,但鬼子的兵力已损耗甚巨,只怕将来难以发动诸如淞沪、徐州会战的战略进攻,不得不利用日伪政府对峙国府。
如果我们的亲人皆被牵连而死,你以为国府不会按图索骥,查到这所德国大学?待查明事实后,国府岂能不趁机向日伪政府发难,迫使他们将林正道及其家人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