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永远不得而知了。总之,这具身体依然在呼吸,依然在心跳,依然目睹这纷纭乱世的风风雨雨……
“因此,不管未来有多么艰险,我一定会珍惜这身体,坚强地活下去。”平君迅速收起迷惘的神色,愈发拥紧双臂,“那么请‘你’,另一个‘我’务必保佑我,让我有足够的勇气与力量完成那项‘任务’,守护一切爱我和我所爱的人们!”
活着,唯有努力地活着,才能迎接终结这个乱世的曙光,才是对死者最大的慰藉。
谁知平君正喃喃自语时,身旁却有一道黑影倏忽滑过,敏如脱兔。
“你想去哪里?”平君居然看也不看那道黑影,迅速抬臂便死死捏住对方手腕,将其一霎拽到面前。她抬眸端量,但见此人是个约莫十三、四岁、身高尚不及她肩膀的纤瘦男孩,金棕色短发乱如枯草,一身灰格子衣裤散发出一股骚臭汗味,显然已数日不曾换洗。
见平君冷眸逼视,这男孩慌不迭地环顾左右,张大嘴巴:“啊,这女人……”试图以呼救声吸引周围行人的注意,乘机摆脱对方的钳制。不想他甫一开口,颈部已被一股力道狠狠击中。痛得他周身一抖,喉中嗬嗬,眼泪簌簌滚落至襟间。俄而猛烈地呛咳数声,吐出几口混杂血块的痰液。
“乖乖地交出烟盒。”平君望住那男孩两片锁骨间的“天突穴”,越发加重手力,语声柔缓却透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气息,“不然你在咯血的同时,眼睁睁地看着这只手如何断掉,再也无法接合。”
盒里几支掺有鸦片的香烟,正是从先前列车上那已被枪毙的瘾君子身上掉包而得。若是被眼前这家伙一并偷去,岂不全然暴露了先前破坏窃听设备、阻挠刑事调查、蓄意欺骗栽赃等一系列所谓“危害德国安全”的行为?
正痛得不住龇牙咧嘴的男孩顿时身形僵住,灰绿色的双眸瞪得溜圆,显然被唬得不轻。他撅嘴眄视了平君片刻,从袖管中滑出一枚巴掌般大的铁皮盒,单手抛给对方,继而揉了揉颈部,语声显得沙哑不屑:“今天算我倒霉,可以走了吧?”
但平君仍捏紧他手腕,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低笑:“别再装了,立刻带我见j先生,不会少了你这小鬼的酬劳。”
若无盖世太保的默许乃至暗中授意,这男孩岂能在距此不远处的盖世太保总部门前,光天化日地扒窃?
“什……什么‘j’?我不……”男孩飞快地抓了下蓬乱棕发,晶亮的绿眸分明透露几分狡黠。可他的谎言很快被逐渐乌紫的臂腕彻底骇住,不得不改口:“我说,我说!您猜得丝毫不差,但恕我无法告诉你有关他的位置。我五岁的妹妹正发着烧,还得靠我照顾……”
果然是被人挟制,身不由己。平君闻言感喟,从包里取出一片纸和几张帝国马克,郑重道:“请帮我将它直接交给冉克先生,顺便拿了钱给你的妹妹买些药品和食物吧。”
见对方径直挑明了“j”的姓氏,以及纸条上所布满的圆点与直线,这男孩当下猜出她的身份,稍许放松了戒备。他朝对方摆了个鬼脸,眼角瞥向那幢豪华的办公楼,撇撇嘴:“你难道不怕我将它们交给‘别人’?再说就这么点儿钱,还不够我一顿饭呢!”
这孩子虽然年幼,但举止言谈处处透着精明乖觉,真不愧是线人!平君暗赞了声,神色镇定依旧,咄咄逼问:“再这么废话以致被‘别人’发现,不怕j立刻处置了你或你的妹妹?”她加重语气,刻意强调最后一个单词,“小鬼,别忘了你目前的身、份!”
“这是一半的酬金。”这男孩耸耸眉,漫不经心地嘟嚷了一句,也不管平君是否听清便猛地挣脱了钳制,一溜烟地跑开,转眼无影无踪。
望住那男孩急遽离去的方向,平君绽露了一丝几不可察的哂笑。暗忖若不是他的裤袋中不慎露出了扑克牌——黑桃“j”,想必自己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地与该国资深情报员、美籍德国人库尔特阿尔伯特冉克取得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