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你,伯……”邝公道见田培林一反往日长衫形象,且以德语而非汉语交流,登时敏锐地察觉情况不妙。他迅速隐去了对方的表字,亦是以德语低声询问,“吾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田培林恨恨叹了声,语声低哑:“明贞与丰融被警察抓了!据说丰融为了保护她,不惜当众透露自己也是‘那事件’的直接参与者。”他朝人群某处伸出一指,急急开口,“再不快些就迟了!”
“走!”许平君、陆俊与邝公道在他的指引下,立即一齐挤入密密匝匝的人群,拼出全身之力,朝出事地点赶赴而去。
现场早已被数百名师生们围得水泄不通,刘砚心与岑苡诜皆双手反剪地戴上刺目的手铐,被两名持枪男子拽拉得拼命挣扎。细看那两名男子俱头戴配饰骷髅帽徽的船形帽,身着绣有鹰徽的军绿色制服,足蹬黑色长筒马靴。他二人或掐住其颈项,或粗暴地撕扯她们的发丝,直往某辆镶有“ss”牌照的铁灰色吉普车内拖去——原来先前与他们擦肩而过的盖世太保,竟是往这所名校而来!
陆俊当即挺身上前,朝那两名盖世太保稍一拱手,一口流利的德语说得抑扬顿挫:“各位先生,这两名女子究竟犯了什么事而被抓捕?”
“你也是中国人?”其中一名盖世太保不答反问。他侧首环顾了围观人群,直指许平君等赴德留学生,语声陡寒,“既然如此,将这些黄种人一并押走!”话音方落,另有数名盖世太保冲进了人群,扑向许平君等人。
危难之际,正挣扎不已的刘砚心朝那盖世太保高嚷道:“放开他们!此事至始至终与他们无关!打人的只有我一人!”甫一说完,岑苡诜亦仰面高呼:“抓捕疑犯应有一套完整的司法手续,你们却无法提供搜查证、逮捕令等有效的法律文件,分明是擅闯私人住所,非法缉拿!”
岂料这本是言之有理的反诘,却遭来除许平君在内的中国留学生外,在场所有人的哄堂大笑。
片刻后,正揪着岑苡诜一头波浪烫发的盖世太保止住了笑声,大肆讥诮:“中国妞,既然你能来此校攻读法学,则该是贵国数一数二的精英。可你竟问这么幼稚的话,着实让我对贵国教育失望至极——难道你这法律学子留学或住校前,不曾熟悉我国国情,更不知盖世太保有‘预防性逮捕权’,完全可以合法地绕过现行法律条文,逮捕一切危害国家安全的可疑人物?亦或是,你为了逃避法律制裁而明知故问么!?”
岑苡诜顿时被噎得哑口无言,只得任由此起彼伏的嘲讽试图将她淹没。忽而一声“且慢”凝注了阵阵讥嘲,更让那盖世太保倍感好奇。只见陆俊虽被擒拿而面色不改,环顾四周后侃侃而道:“阁下既然身为执法者,理应清楚当事者有权对现行法律条文提出任何异议,以及自我辩护,那么我同胞究竟何错之有?女子打人、骂架固然不对,但它是否上升到所谓‘危害国家安全’的层面?如此小题大做乃至上纲上线,不该属于赫赫有名的‘盖世太保’之举吧!”
此番话令情势霍然逆转——大多围观者终于察觉了其间蹊跷,私下纷纷议论。那盖世太保则被呛得无言以对,只得强笑望向陆俊,陡转话锋:“这位中国人倒是颇不简单。难道你想让我们放了这两名肇事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