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自己与那名为“婷”的中国女人之间的恩怨,早已沸沸扬扬地传遍整个保安局,甚至成为一些党卫队、国防军军官茶余饭后的谈资。直至她与其恋人失踪后,诸多流言才逐渐平息。如若海德里希借此察觉自己仍念念不忘那非纯雅利安女人,且悉数密告于希姆莱,后果势必不堪设想!
而今,为了能彻底阻断戈林的算计,一举夺取波兰总督,不得不与扎莫伊斯卡女子爵等名门显贵百般周旋,忙得不可开交。岂料国内非但不让自己专心致志,反而横生事端,甚至几欲暴露了其中的隐秘!
“安科斯特,看你干的好事!”思及此,安德鲁暗骂一声,愈发觉得这音乐无比刺耳,朝埃里克嗔目怒吼:“混蛋,唱什么唱!?既然重病未愈,那就给我老老实实地躺着!告诉你,我虽不熟悉舍恩,但并非对萨克森豪森一无所知,若再想营救那些中国人就试试看!另外……”他瞥向桌上的花瓶,猛地将它掼在地面,“我觉得,你并不需要这个!”
珐琅花瓶应声碎裂,娇艳欲滴的鲜花被践踏成泥。未几,随着重重的关门声与一阵仓促的脚步声远去后,室内终于恢复了平静。
“别理那疯子。”见舒伦堡目瞪口呆地望向门扉,埃里克拿起桌上的茶杯,缓缓啜饮,“瓦尔特,他一定会想尽法子挟持那两名中国留学生。可惜中国政府绝不会对此坐视不管,以致事态极可能进一步恶化乃至上升至外交纠纷。想必那时,贵局所面临的不仅是舆论谴责,更有多少人引咎辞职呢。”
舒伦堡唇角一抽,紧紧攥住那本英译版《诗经》——中国留学生的死活与他何干?但若对此置之不理,任其恶化,当局必将迫于情势,不得不以撤换保安局官员平息风波。那时,安德鲁、沃尔夫与海德里希等资历深厚的老党员自是不会被波及,参与此次“秃鹫行动”的同僚也能凭借功勋而安然无事。但为了顾全德意志民族复兴的“大局”,如何不付出“应有代价”?
显然,最后“引咎辞职”,成为替罪羊的人,除了目前资历浅薄,功勋不足的自己还能是谁?试问于那些素来嫉恨自己的同僚而言,有什么比目睹自己被调离或遭解雇更喜闻乐见、大快人心?有什么比牺牲自己而不伤及机构丝毫更两全其美?
至于海德里希,且不提他如今怎么对贝斯特博士等老战友过河拆桥,单论彼时“罗姆政变”中,对待他长子克劳斯的教父、冲锋队队长恩斯特罗姆的态度,便足以令人不寒而栗。由此可见,此人即便再器重自己,也绝不会为此而甘愿承担社会各层的种种非议,以致影响了他的仕途,反而落井下石,一如当年。
一幕幕血色往事陆续浮现于脑海,压迫得舒伦堡越发心情沉重。他深吸一口凉气,极力镇定道:“阁下分析得太正确了。事不宜迟,必须将她们尽快调离‘那里’,掐断这尚在萌芽阶段的危局,不然……”
不然,国家与民族利益暂且不计,这一黯然离去不仅便宜了那些人,令苦心经营的工作与职务瞬间化为乌有,更何以面对卡茜与父母的殷切目光,养育未来的孩子们!?
舒伦堡不敢再想,忙与埃里克辞别。当行至门前时,他转身扫视了那一地狼藉,又瞟向埃里克,抿了抿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