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薇见状不由隐隐心痛,暗自埋怨为何方才不能口吻稍许委婉,以致伤害了科里尼斯教授。她忙朝对方背影诚恳致歉:“教授,请您务必原谅我年轻气盛,或者说不成熟,只是我早已计划结束德国学业后启程归国。而且柏林大学中不乏优秀的德国籍学生,您何愁没有合适人选?”
科里尼斯教授闻言止步扶门,暗笑安德鲁曾经所授的“以退为进”之策果真有效,让那中国留学生萌生愧意。只是她仍回绝得干脆利落,心中不免有些失望。他缓缓转首望向雨薇,唇边的笑意难以捉摸:“那么米娅,你觉得你们这些来自慕尼黑大学的实习生中,谁能替你填补这个空缺?”
“大家能被推荐前来,肯定能力都非常出色,这可比立即学会西班牙语难多了。”雨薇摊手苦笑,心中却无比庆幸师公邝公道先生未被科里尼斯教授选中,否则对方何不直截了当地提及师公名讳与“柏林大学”?而这医学工程必定涉及甚广,不然何以选中包括她在内的外校实习生?
科里尼斯教授被这谚语逗得噗嗤而笑,伸手推开房门。离去前,他忽而侧首朝蓝雨薇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你不参与其间未尝不是件好事。假如她二人有着你这般头脑,也不致于落得那般境地。”
“您说的是谁?”正当雨薇困惑地脱口问询之际,一阵敲门声传来,却是先前那个微胖的护士。她朝科里尼斯教授稍作鞠躬后,走进室内递给雨薇一张纸条:“小姐,方才楼下来了位黑发青年,说是拜托您苏醒后前往日本大使馆一趟。纸上写了约见的地点与时间。”
雨薇忙展开纸条,刹那间,她那尚未恢复血色的面庞被纸上的内容惊得更加苍白——日本人果然不给她任何拖延机会,竟命她盛装于明天,九月二十一日午后二时前往日本大使馆!她下意识地狠瞪了那件胡乱摆放在床头柜上的和服一眼,急遽翻涌于心的愤懑令她差点引火烧毁了它。
所幸是,不论科里尼斯教授或是那护士,都已悄悄离开了病房,全然不曾留意雨薇脸上的腾腾怒意。房门甫一阖上,科里尼斯教授便蹙眉盘问那护士:“怎么那些日本人也来参合其中了?那青年叫什么名字?”
护士思忖片刻,愁容满面地道:“对不起长官,我不懂日语。那……那人的名字实在太长了……”
“废物!”未及那护士苦口解释完毕,科里尼斯教授已横眉怒视她,低声喝骂道。他随即冷冷扫视了周围的人群,再度展开病历本且翻页至夹在其中的一张薄纸,用派克笔划掉了上面的缩写单词“m.r”,并在“c.s”下划了一道醒目的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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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眄视了夏里特医院的古朴建筑一眼,谷口久之助得意洋洋地返回奔驰车内,哼着日本民歌《红蜻蜓》扬长而去。
真是天照大神庇佑——原本今天仅是去医院碰运气,不想竟惊喜地获悉“林静如”苏醒的消息!可惜那些医护人员皆以“病人体弱需静养”为借口百般阻挠,不然现已成功要挟她,毋须再拖延至明天了。
“这些死板的独国佬,真他妈一群没进化的尼安德特人!一旦我大日本帝国吞并了支那,就一定尽快让露、独这两支卑贱的红毛鬼自相残杀,洗刷诺门罕事件的奇耻大辱!【169】”谷口久之助想起目前的外交颓势,不断地骂骂咧咧,一路狂踩油门,全然不顾车速快得几乎撞到了前方的行人。
幸好那颗棋子仍被牢牢地捏在手里,不得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