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想到了对策。只是刚才一路走得口渴,况且在下腿脚不利索,快去给吾二人打点水,回来把门锁好。”平君指着那早已空荡的水瓶,没好气地哼了声。
陆俊会心一笑,也不点破平君用意,起身拎了水瓶而去。果然陆俊甫一离开,平君便将那本《父与子》画册递给雨薇,以吴方言轻声道:“第十六页。”
雨薇迅速接过画册,见书中第十六页分明有一行娟秀细小的简体字:“不日获释,暂勿公开。时下不用简体字,阅后速速抹去。”她心神领会,忙从枕边取出一支水笔将其彻底涂抹,既而好奇平君究竟如何获悉这一实情,且为何不急于告诉陆俊。
令雨薇更为诧异的是,自陆俊返回病房后,对她的态度竟大为缓和,不再如先前般咄咄逼人,甚至主动尝试与她交流,打消了平君之前的顾虑——
“密斯林,既然你决意去日本驻德大使馆,怎么也得准备见面礼嘛!什么,你没有?还不赶快让靖宇给你去买?对了,这女人的腿脚不灵便。苍天啊!我陆某来这竟是给你二人当跑堂的……”
“那两句日语务必千万发音准确,最好带有一股浓浓的东京腔。告诉你,我陆某可是惜命之徒,绝不希望因为你明天表现不佳,连累得我也被那些鬼子喂了‘花生米’,把这条小命从此留在这柏林了……”
“邝兄对柏林郊外一家冲印小作坊熟悉久矣,这事交给他、伯苍兄和逸尘兄绝对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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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道正午阳光轻易地越过薄云,齐齐照耀着柏林大学的古朴建筑群,竟让这闻名遐迩的百年老校散发一股庄严神圣之感。正迁往南方的候鸟陆续收拢了双翼,三三两两地飞落在校内各处,或在枝头梳理毛羽,或在屋顶鸣声啾啾,又是晴空正好的一天。
“杰立兄,靖宇,你们要的东西都已准备好了。”理学院外的碎石小径上,田培林将手中的布袋递给陆俊,环顾四周后压低语声,“只是咱们尚未拿到钥匙模,办妥‘那种事’着实不易。因此恕田某直言,杰立兄昨晚说的那计划甚是冒险。”
未及陆俊开口,陈邦杰轻拍了田培林的肩膀,朝其摇摇头:“试问伯苍兄今天上课与就餐时,可曾感到那股压抑的氛围?显然校方决定近期动手了。难道兄台愿意受制于人,坐以待毙?”
正如雨薇之前所预料的,未待陆俊返校之际,所谓“校方将严肃处理中国人群体暴力事件”的传闻已在校内甚嚣尘上。以致外国学子于今晨遇见陈邦杰、田培林等中国留学生,便一副极其不屑的神情甚至绕道而行。而校方既不澄清又不确认的暧昧态度,足以证明所言不虚。
“时局紧迫,弦上之箭如何不发?”邝公道直指陆俊手中的那布袋,眸中的怒焰炽烈得仿佛能燃尽面前一切,“诸位可知,我邝某不知目睹了多少人体创口,自以为定力足矣!可在与伯苍、逸尘二兄将其分类整理时,几乎数次要昏厥过去!事后更是惊骇得整夜无法入眠,乃至不敢稍有回想!这群丧尽天良的畜生啊!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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