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唔!”不待答案跃入岑苡诜的脑际,一阵压抑的呜咽已被她与刘砚心脱口而出。只见刺耳而杂乱的镣铐声中,她二人的四肢皆被那些铁链层层缚住,紧紧贴在肮脏的墙面上,情状犹如那集市上待售的猪肉般,令人心悸地悬吊在空中,无奈地迎接着即将来临的被烹煮的命运。
华发男子缓缓踱步至她二人面前,取出口袋中的一枚黑匣子,大拇指轻按了下。登时一连串声音从匣内接连传出,在这晦暗湿热的室内微微回荡。
这……难道是许平君与陆俊的对话!?
确实没听错!岑苡诜凝神倾听,面色转喜,暗忖“林静如”既已苏醒,那么她与刘砚心定能无罪开释。她忙瞪大双眸,朝面前的华发男子不住颔首,口中的呜呜声愈发急促。那男子仿佛明白了她的意思,唇角泛起清浅笑意,向身旁的青年比划了个古怪手势。蓦地,一丝刺疼自双唇直抵骨髓,却是那青年狠狠撕下了封住她嘴唇的胶带。岑苡诜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以舌尖描绘唇线,暗自为重获言论的权利而欣喜万分。俄而一缕橘黄色火光摇曳不定,隐约映出那男子的斑白发丝与眉角丛生的细纹。
“既然你想告诉我这些话的意思,那就快点。”那华发男子埋首点燃指间的烟草,少顷徐徐喷出一口青烟,和蔼的面色却掩盖不了凛冽的威胁,“我最近非常繁忙,所以好心奉劝你最好配合我的工作,千万不要拖沓。否则,我本人无法保证你能活着走出这里。”
岑苡诜闻言怔怔看他,意识到这被重新给予的所谓“权利”,终不过是一番可笑的镜花水月罢了。换言之,倘若真正获释出狱,只得任由对方指使,不可半分忤逆。她忙使劲点头,恳切对方倒带一回。
到底是汉语为母语的中国人。岑苡诜细听片刻后,如实将那些对话译为德语,流利地转述与那华发男子,请求对方的释放。怎料对方低低嗤笑一声,继而一记脆响与尖叫声响彻于室内,霎时那套月白色半袖旗袍被什么全然沾污,散发出酷似那弥漫于窄小房间空气中的浓烈腥味。
“尊敬的小姐,请原谅我不得不如此‘中断’您的谎言。”华发男子猛吸了一口香烟后,将其一指弹飞,朗笑的语声中分明透着鄙夷,“您以为能轻易糊弄堂堂的德意志帝国党卫队?糊弄名牌大学医学院的教授?若不是念在我所钟爱的学生亦是中国人的情面上,你以为我会在这拷问室里,不厌其烦地陪你复习这‘英国恶习’【149】!?”他凑近岑苡诜耳畔,低低哂笑,“你可知我最近钻研的一项‘医学项目’,极缺少像你这样的‘合适材料’,要不要亲身试试?”
“对不起,对不起!我的确听不懂那句话。请您务必相信我!”虽不谙对方所谓“医学项目”究竟是什么,但岑苡诜深知那绝非什么好事。而在那一鞭的催化下,先前被“林静如”踢中的小腹再度剧痛如绞。她忍痛地攥紧铁索,愈发摇头如拨浪鼓般,含泪乞求——即便曾在杭州求学数年,可身为河南人的自己始终听不懂那一口吴侬软语,如何准确地翻译那句方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