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君忙循着他目光瞥去,却见前方赫然是夏里特医院。她面色遽变,心跳加剧,且不论时间巧合与否,反正日本人必定趁她外出联系冉克之际,经此路驶入那所医院,究竟是何目的自是不需赘述。
那么,已然清醒的好友是否接触了那些人?目前好友尚无任何准备,如若在那些日本人面前轻易开口,岂非因错谬百出而彻底毁了整盘计划?更可怕是,她是否已被那辆奔驰车挟持,带往日本大使馆!?
“陆俊,速随我去医院!”平君顾不得那些时下礼仪,径直唤了陆俊的名字,“快!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说罢便奋力挣脱了他束缚,试图拔足疾奔。孰料情急中重心不稳,足踝一崴,一只精制的高跟牛皮鞋飞了出去。
见平君一脸尴尬,陆俊摇头直叹,拾了那只鞋后,朝她的脚努嘴道:“抬起来,许大小姐。不然休怪陆某扔了它,把你横抱到医院去……”
“你敢!”未待陆俊说完,平君已被再度气得柳眉倒竖,胸部激烈起伏,却见对方倏然按住她双肩,神色竟变得前所未有的严厉:“女人不要太逞强!必要的关头应该由男人保护!”
平君闻言一怔,但很快又想起了那些前尘过往,不由挑眉冷哼,伸手攥紧他双臂,将其霍地甩开:“姓陆的你懂什么?难道仅凭几句花言巧语便妄想揩油!?滚!”说罢一把抢过且穿上那只高跟鞋。怎料稍一立足,一股痛楚便沿着她的足踝直扎入心间,痛得她一个趔趄,想要扶住路旁离她最近的树木已是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一双手自她身后将她稳稳扶住——不是陆俊还是谁?却见陆俊面色已恢复为往日的温煦淡定,朝对方脚踝撇撇嘴:“看看,倘若陆某就这么‘滚’了,你这连路都不能走的家伙是否要爬着去医院,给洋人看一出新版‘邯郸学步’?抓紧我的手!”
末尾五个字铿锵有力,竟震住了平君,令她最终决定扶着他的手蹒跚前行。然不多时,陆俊陡然发出一声杀猪般惨叫,惊得周围路人一时纷纷侧目。
“靖宇,疼死我了!”陆俊捂住被高跟鞋踩中的右脚,故作愠怒地望向眉宇间分明洋溢着得色的许平君,嘴里不住哼哼,“难道你不能稍微矜持温柔一些?陆某必将回国后面见令尊,好好询问他怎么养了你这刁蛮无礼的千金!?”
****
“你……靖宇,脚到底怎么了?”病房内,雨薇愕然地指向平君的足踝,难以置信地问,“你外出才这点时间,怎么就变得这般狼狈?还有……”她顿了下,转首向仍扶着好友的陆俊略微鞠躬,客套之词中不掩淡漠,“感谢陆先生的帮助,‘静如’在此多谢了。”
平君傲然地白了陆俊一眼,昂首轻哼了声。陆俊则毫不介意两个女子的疏离态度,兀自笑得笃定:“小事一桩,何足挂齿。”说着便从衣内掏出一张被写得密密麻麻、叠成燕尾型的纸递给平君,“对了,这是你要的那菊池的档案。另外据你那好友透露,她的闺蜜为了能尽快查实,着实费了不少力气。”
平君轻轻颔首,兴奋而迅速地展开了纸页,稍一浏览后便以无比鄙薄地口吻叙述道:“菊池干夫,男,大正2年(1913年)出生于大日本帝国名古屋爱知县殷实之家,幼时曾居于大日本帝国北海道广岛市。昭和11年(1936年)获私立专修大学经济学院商业科得业士【173】昭和13年(1938年),就读柏林大学经济学院。昭和12年(1937年)冬季,身为熊本师团一等兵的父亲、上等兵【174】的伯父皆战死于南京。册那,原来他曾暂住于北海道,难怪认识田尻光也那瘪三【1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