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公道眸色一凝,神情有所恍然:“事实若真如此,‘林静如’被东洋鬼子利用,加以陷害吾等便说得通了。国家、国家,无‘国’则何以为‘家’?既然吾等誓与中华同命运、共存亡,东洋鬼子何尝不为了实现其国之野心,无所不用其极?”有顷他朝陈邦杰、许平君轻声一叹,苦笑开口,“虽然谁也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但又有谁能真正回避出身?若让吾等确信‘林静如’并非汉奸,必须取决于她是否能在吾等面前,拿出真凭实据加以佐证。毕竟‘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啊!”
“这……”见这时代里的同胞依然态度坚决,许平君只得悻悻收口,暗怨由于蓝雨薇容貌酷似林静如,若不公开其真实身份而为之极力辩护,自是越描越黑。她想起蓝雨薇仍在夏里特医院卧床不起,心中那股腾腾怒焰便愈发炽烈,发誓务必让汉奸林道正为此付出应有代价。
陆俊扫了眼其他人的复杂神情,随即端视许平君的面色,心想果如先前所料。毕竟敌我现已势不两立,纵然许平君所言属实,痛恨汉奸的同胞基于林道正的所作所为,也一时难以改变对“林静如”的看法,反而更为疑惑和迷惘,除非“林静如”能证实与林道正截然不同的立场。不过如此一来,必定惊动了驻德日方与远在中国的林正道。到时那臭名昭著的汉奸与伪政府又该如何处置她,以表明其媚*日*反*华之心?
总之,先查明“菊池干夫”这鬼子的身份再说了。陆俊念及轻叹,顺手从青布长衫中掏出一块华生牌白铜壳怀表。俄而他面色一变,飞快地环顾周围且建议道:“时近午餐,大批洋人将很快路经此处。所以咱们不能再聚集于此,以免被他们疑忌。”
“不错。”许平君沉吟了下,复又颔首肃然道,“既然米娅已成为那些鬼子的眼中钉,那么我必须立刻前往夏里特医院,以防不测。何况我的校友为了照顾她而一夜未归,也该回校好好歇息了。”她想起昨日克里斯蒂娜仅一时草率,便导致了蓝雨薇深受伤害,忐忑之感愈加强烈,忙朝同胞们正襟鞠躬后,转身欲走。
但邝公道等人唤住了许平君,直道“饭后再去不迟”。盛情难却之下,许平君与同胞们简单用了午餐,遂与陆俊一齐离校,直往夏里特医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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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一拉开米黄色的窗帘,耀眼而温煦的阳光则一霎投射入内,照得原本晦暗的轮廓变得清晰开来,却是一名梳了金色双辫,身穿亮蓝色连衣裙的日耳曼女子。与此同时,这白色房间不再充斥刺鼻的消毒药水味,四周转而清新与明亮。
可这名为克里斯蒂娜的女子,根本不曾为阳光扑面而喜悦在心,反而担忧地望住病床上兀自昏迷的人——既然那主治医生、值班女医生皆确诊好友身体安好,为何直至现在,她仍迟迟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