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蒂娜循声转首,只见一名头发微有斑白,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单片眼镜,身着白色医用褂衫的中年男子正伫立在门外,手持几份病历卡,朝她慈祥地笑问道:“舒泽,米娅现在好点了么?”
“科里尼斯教授!?”见来人正是该院精神科科长、柏林大学精神病理学教授马克思德科里尼斯,克里斯蒂娜含笑地连番点头,复又歉然开口,“上帝保佑,她除了睡眠不大安稳外,一切安好。只是……请您原谅,我或许不能及时完成您所布置的论文了。”
科里尼斯教授扶正单片眼镜,和蔼一笑:“论文事小,照顾好米娅才是最重要的。”言罢,他大步走进值班室,与那女医生迅速耳语了几句。很快,女医生惊恐得掩口瞪目,望向克里斯蒂娜的面庞已然变得煞白。
“既……既然如此,那……那么对不起……舒泽小姐。”值班女医生态度截然大变,原本强硬的口吻也转为柔和,极力赔笑道,“请您任意使用话机,千万别客气。”说完便与科里尼斯教授一齐匆匆离开值班室,教授则不经意地瞥了克里斯蒂娜一眼,唇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稍纵即逝。
兴许慕尼黑盖世太保分部近期事务繁杂,待克里斯蒂娜好不容易拨通了座机,听筒里竟传来“有完没完”的无奈笑语。细听那通话者的声线略显陌生,而非她所熟悉的某男子所特有的低沉语声。于是她握紧话筒,忍无可忍地嘶声吼道:“少废话!叫安科斯特约阿希姆施密特那混蛋立即接电话!不然,我一定让舒泽市长派人将你们的办公楼一把火烧得精光!”
“又怎么了,约兰塔?你别把我的秘书吓坏了行吗?”一阵吵杂声后,安科斯特的语声在听筒里懒懒响起,带了一丝促狭的调笑,“我还以为你赌气得再也不和我联系呢,这么快就熬不住啦?”
“哇——”一听到心上人的声音,克里斯蒂娜终于压抑不住满腹的悲苦,朝话筒嚎啕大哭,话语急促如溅珠,“都怪你!都怪你!因为你一周前,故意隐瞒了米娅即将在柏林大学遭人欺负一事,如今可好,米娅被打得住院昏迷不醒,我也挨了揍!你知道我刚才伤口疼得一不小心跌倒在地,却没任何人帮我站起来而是我自己跌倒几次后,独自爬起来的?你知道我这一路是怎么走来的?是小心翼翼地扶着墙壁,一步步地往前移!你彻底高兴、满意了吧?要不是米娅再三劝我不要和你分手,我……我……”
阵阵饱含委屈与埋怨的哀哭声让安科斯特心下一紧,多少尚未出口的玩笑话登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转而被滔天的怒焰全然替代。他恼怒得咬紧牙,一霎拗断了手中的铅笔,不住好言劝慰:“亲爱的别哭,别哭,到底是谁发了昏地打你?告诉我!”
“少虚情假意了!其实你巴不得看我好戏,让我出丑!”
气急之下,克里斯蒂娜顾不得维持一贯矜持温良的形象,尽情宣泄心中的所有委屈,“你应该很清楚记得九月十日傍晚,我分明在电话里告诉你,我曾被你那些列车上的同事无端禁足、搜身一事吧?你当时是怎么回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