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得太过就容易麻木，麻木了就反而不知道怕了，这六个人突然一下子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列成一排站得笔直，连身子都不再发抖了，除了唇色还是那般惨白如霜以外，竟再看不出有任何怯懦的样子。
鬼王总算看他们顺眼了一点儿，淡淡地“嗯”了一声，挥一挥手，那六个人就识趣地退到一边儿去了。
“你就是小毕？”
鬼王再度把视线转移回小毕的身上，炯炯的目光闪烁着毫不加掩饰的探究意味。小毕受不了鬼王这等目光的洗礼，不自觉垂下了眼皮，口中如实回答道：
“是，小的姓毕，单字一个棱字，师父一直叫小的小毕。”
“嗯，不错，孟婆，你的确收了一个好弟子。”鬼王当面赞叹了一声，又意味深长地同小毕说道：
“小毕，你也一样拜了一个好师父，可要好好珍惜，切莫辜负你师父的期望才是。”
“是，小的明白了。”
小毕连忙应声，尽管心下还在不停地揣摩着鬼王这番话当中，究竟是否隐藏着什么自己体会不到的深意。
不过，鬼王对小毕的好奇也只是一时，他虽然欣赏这个孩子的秉性，却并未有任何想要把他收归囊下的想法，相比之下，他现在最在乎的人，无疑仍旧是姜语晴。同样对着小毕挥一挥手，让他也离开此处，直到竹舍前只剩下鬼王和孟婆两个人了，鬼王方才收敛起那丝一直挂在嘴边的浅笑，沉声说道：
“孟婆，晴晴的情况很不妙，本王很担心她。”
只这一句话，孟婆就已经足够听得出来，姜语晴现在的身体状况只怕是相当不容乐观，随时都会有危险发生了。
“王上，姜姑娘怎么了？难道连滋灵汤对她都无甚效用，无法为其滋养精神，维持现状了么？”
“并非如此。”鬼王摇了摇头，神情一片肃穆：
“滋灵汤对晴晴确有奇效，每日按时饮下之后，她看上去果真是精神多了。但第一天本王就已经发现，滋灵汤对晴晴的作用，还是不如其他以往曾使用过滋灵汤的鬼差。本王怕她担心，只好在她身上施了幻术，好叫她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但这只不过是一种假象，改变不了任何现实。”
实际上，从姜语晴开始饮用滋灵汤到现在不过短短三日，但鬼王已然能够感觉到姜语晴的精神力流失速度远远大于滋长速度。如果一直按照这样入不敷出的趋势发展下去的话，鬼王完全无法预测，姜语晴的精神力会在哪一日因为后继无力，而宣告彻底枯竭，他只知道，若是事情当真发展到那等地步，只怕说什么都太晚了。
而且，就算鬼王为了照顾姜语晴的精神，而想方设法让她不必耗神太大，但想来姜语晴自己也多少能够感觉到身体上的不对劲儿。比如说只听上四句口诀就会太阳穴剧痛，这等事情若是换了一个喝过滋灵汤的人，想必绝无发生的可能。
“事情竟然会这样？”
听过鬼王对于姜语晴情形状况的形容，孟婆心头也很是诧异。按理来讲，虽说她的滋灵汤没有办法彻底治愈姜语晴，但也不可能短短三天的时间，在按时按量饮用的前提之下，还会让姜语晴的精神力继续衰弱下去。就算是产生抗药性也没有这么迅速的道理，更何况滋灵汤与一般治病疗伤的灵药还有着本质的区别，这种汤药是根本不会有抗药性这一说的！
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亦或者说，当真如同自己那个最糟糕的设想一样，这滋灵汤只对鬼界之人能够起到最大的效用，一旦给凡人饮用，药效就会大打折扣，甚至于误人误事，本想救人，反倒成了害人了？
“的的确确就是如此。”鬼王长叹一声，眉间紧皱：
“今天本王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两次，有那么两次晴晴的三魂七魄都在剧烈地发颤发抖，甚至几乎颠倒了方位，彻底紊乱。那时候本王几乎以为，她的灵魂会被彻底撕碎，而不单单只是精神力枯竭这么简单。”
一想到自己所感应到的，姜语晴今日在公司里背诵口诀时承受的痛苦和折磨，鬼王就觉得自己的心里头也跟着一阵接着一阵的生疼，根本压抑不住灵魂深处的冲动：
“本王实在无法再眼睁睁地看着晴晴的伤势一天天严重下去，虽说先前答应了给你七天时间，如今却出尔反尔，的确有违本王素日的性子，传扬出去，本王威信扫地亦属寻常，但本王等不下去了。孟婆，本王只能在给你两天。两天之内，纵使你想不出彻底治好晴晴的方法，你也一定要想出法子先控制住晴晴的伤势，让她不会再恶化下去才行。”
鬼王对孟婆一向是敬重有加，不但给予她诸多特权，而且孟婆一旦开口，鬼王十有**都是同意妥协的。就像这一次，孟婆请鬼王给她七天的时间思考良策，鬼王尽管心焦，但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反对的话语。然而此时此刻站在孟婆面前的鬼王，态度却仿佛完全换了一个样子，他的声音很平静，但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态度，那等口吻，几乎等同于下命令。
至少在过去的一千年里，鬼王从来也不曾和孟婆这样说过半句话。
“这……”孟婆听得出鬼王对于此事的上心和着急，然而两天的时间，却恰好是她和芈信打赌的时间，她必须打赌结束，获胜之后，才有办法从芈信手中得到三个凡人的灵魂。如今孟婆心头已经有了一些治疗方案的眉目，然而如果不能够经历临床实验的推演和证明，孟婆又如何敢在姜语晴的身上轻易尝试？
要知道，当年这一碗滋灵汤的背后，可是足足用了二十三个鬼界药童来当小白鼠的啊！更逞论为姜语晴治疗精魄的难度，比起滋养精神力来说，还要更高上好几个台阶了。
“你在说什么？什么打赌？”
鬼王一愣，一时半刻之间表示有些智商捉急。
“就是和芈信的打赌……”孟婆也知道自己的解释落在鬼王耳中，可能会显得异常荒唐，他那边厢已经快急出内伤，这边厢自己居然还好整以暇地跟芈信争这么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