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活动了几下，直到自认为对身体的控制已经完全恢复正常水准了，双手方才开始变换结印，口中顺带着回答马小燕的问题：
“他还在我的体内，不过他已经放弃了抵抗，愿意顺从我们的意志，随我们一同回鬼界承受他应有的结果。只是在此之前，我也答应过了会保证他的安全，也会想办法帮他讨回一个公道。小燕姐，一会儿我把他从我体内传送出来之后，你可千万不能直接一掌跑过去把他给杀了啊，要不然我就成了出尔反尔的小人了。”
这边厢说着话，手中的印诀也迅速成型，而后，一阵黑色的浓烟自姜语晴体内散发而出，迅速飘远，又在不远处的半空中凝定悬停，最终幻化出了王一林的模样。
“这就是那只厉鬼？”
马小燕见到王一林的第一眼，就深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眼力出现了误差。在她的感观里，眼前的这个魂魄实在是弱得不能再弱了，以他这样如同萤火之光的微小之力，还能够勉强坚持以灵魂体的姿态在阳世苟延残喘，就已经称得上是他命硬，然而他这副鬼模样居然还能去布置幻术迷惑凡人？
大约自己读的书还是太少，见过的世面太小了。
知道王一林现在已经弱得完全不堪一击，姜语晴并不敢有丝毫托大，当下自己丹田处五百年的道行火力全开，围着王一林的魂魄严严实实地布置了一层法力充沛的保护层，好让他暂时可以免除灵魂之力在阳世间的自然消耗。
折腾完了这一切之后，姜语晴方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伸手摸了一把因为耗力过度而渗出的些许冷汗，冲着马小燕轻轻一笑，试图从床上爬起来，只是没想到支撑着的双臂一软，整个人反倒向后瘫了下去。
“诶，语晴，你怎么了？”
马小燕眼中微光一闪，立刻上前扶住她的身子，帮助她靠在床屏上坐稳，方才无比关切地开口相询，一双鹰一样的眼睛对着她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扫视着，似乎誓要找到她身上哪儿不适，帮她治病疗伤才能放下心来一般。
“放心吧小燕姐，我没事儿，只不过这个法术从来没有使用过，没想到居然消耗这么厉害，体内一时有些空虚，后继乏力罢了。让我缓一阵儿，回头打打坐练练功，就都回来了。”
姜语晴口中安慰着她，心里头却不由得微微疑惑了起来。马小燕对自己的关切担忧究竟是真是假？她这会儿脸上的表情实在不似作伪，如果说这也只是她为了掩饰自己而精心扮演的戏份，那马小燕的演技，只怕已经可以和奥斯卡影后一决高下了。
要么是鬼王把她想得太过复杂，要么，就是眼前此人，着实可怕。不论是哪一种，细想起来，似乎都有些让人心头不是滋味儿。
“没事儿就好。你也真是的，你出手布置的结界虽然是最简单的一种，可这毕竟是结界，以你的道行，布置灵力气罩也就罢了，布置结界未免太过勉强，你不该轻易尝试的。”
马小燕说的虽然很生硬，但的确都是大实话，姜语晴若不是情非得已，她也不会随随便便就祭出这种大招来。只是想要护住王一林的魂魄不灭，就算她法力充足，可以源源不断地提供灵力，但光凭气罩显然也尚不足以支撑着让王一林的魂魄不会再进一步虚弱下去。
幸好，姜语晴的体质终究强悍，又刚刚得到了王一林魂力的滋养，这会儿虽说有些吃力，终归也还是坚持下来，把结界布置成功了。
“你这么费尽心思，不惜自损功力，就为了一个厉鬼？”
马小燕看了看悬停在半空中的王一林，又看了看正忙于自我调息的姜语晴，一时之间觉得自己以前似乎是小看了这个孩子：
“语晴，没想到你这么有上进心，为了完成任务简直拼尽了一切。但其实你用不着如此的，按照往常的惯例，面对在逃鬼犯的抵抗与挑衅，你身为负责将这类亡魂抓捕归案的鬼差，完全有权力直接将其灭除，即使最后你只能空手而归，也同样等于完成了任务，绝对没有任何人会责怪于你。这个不成文的规矩，焦大人也很清楚，他也不会平白冤枉你的。”
姜语晴愣了一愣，这才反应过来，马小燕又是一场神误会。不由得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解释了一番自己为什么要救王一林的真正缘由。
在开口之前，姜语晴便已然有所预料，马小燕可能会觉得自己的想法和做法不可理喻；然而等到马小燕真正发起飙来的时候，姜语晴才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她的爆发力。
在马小燕一蹦三尺高的剧烈反应之下，在她满口数落自己太过天真，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的循循善诱之中，姜语晴当真一度觉得自己仿佛成了不分轻重的跳梁小丑，不仅不知天高地厚，而且做事情完全只凭一腔热血，说好听了叫率性而为，说不好听就叫鲁莽无脑。
可是，姜语晴真的觉得自己已然很理智了啊！至少，自己从来没有答应过会利用自己的修为去帮王一林复仇，去当一个搅乱人间秩序的千古罪人，难道不是吗？
“晴晴，你不必多想什么，你想做的事情，本王都清楚了。”
就在姜语晴试图说服马小燕站在自己这一边的时候，一道熟悉至极的声音陡然从门口传来，瞬间就让马小燕和姜语晴二人双双为之一滞。
自始至终都悬浮在半空中，安安静静地听着这两个女鬼差围绕着和自己密切相关的话题争论不休的王一林，此刻却骤然面容一僵，正在那里自然惬意地云舒云卷着的滚滚浓烟瞬间缩成了一团，隔着结界都能清楚无误地感受到王一林那瞬间揪紧的小心脏。
鬼王一步步走到姜语晴的身旁，背对着马小燕的时候，看着她的眼神里满溢着浓浓的宠溺与似水的温柔。至于悬浮在半空之中的那张鬼脸，鬼王却是连正眼瞧上一眼都不曾有过，只当他从来未曾存在，头也不回地对着马小燕说道：
“小燕，帮晴晴稳固一下那个结界，别让他跑了，也别让他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