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从餐厅走到客厅的那几步路,仿佛分分钟都会摔倒在地上,还让黄秀珠一度很担心他会直接呕吐。
关之建的反应,显然被吓到的不止是黄秀珠,还包括他自己的妻子关夫人。刚开始的时候,关夫人想着先把自己的丈夫带回家里头再说,反正都住在同一个小区,从这一栋楼走到那一栋楼也不过就是一两分钟的时间而已。
可是,关夫人的力气不大,关之建又醉得越来越厉害,躺在沙发上的时候也就罢了,一旦把他从沙发上给扶了起来,立刻整个人就像一滩烂泥一样,关夫人身上压着他的重量,一直踉踉跄跄摇摇晃晃的,根本连站都站不稳,更不要说走路了。
无可奈何之下,关夫人只好临时决定,前天晚上她和她的丈夫二人,就暂且留在她婆婆的家中,暂时过上一夜,等到第二天关之建清醒过来了,然后他们再回家收拾去。
黄秀珠的确是一个好婆婆,对待自己的三个儿媳妇都如同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好,那些婆媳之间有可能产生和存在着的矛盾,在他们关家之中根本不存在。更何况这一次的事情,本就是因为自己的儿子才让儿媳妇也不得不住在这里,黄秀珠当然更加没有不同意的道理了。
当下就帮着收拾好了客房,先想办法帮着自己的二儿媳妇一道,把关之建好说歹说给搀进了客房。也真亏了黄秀珠是老当益壮的典型代表,要不然光靠着关夫人自己一个,从客厅到客房这几步路,也真不见得关夫人就能搬得动关之建那一百多斤的身子。
只是,刚刚把关之建搬到了床上,一老一少两个女人都坐在旁边累得直喘粗气儿,就听见那边厢,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呼呼大睡的关之建,开始说梦话了。
这个梦话,实在古怪,一会儿嚷嚷着“不要”,让人捉摸不透他到底不要什么;一会儿,却又说了一句“我杀了你”。
黄秀珠当场一愣,视线自然而然地转向了自己的儿子关之建。可就在这个时候,她的眼光在扫视的过程当中,却恰好有意无意地捕捉到了自己儿媳妇脸上的神色。
那分明,就是大吃了一惊之后,无比惊慌和担忧的神色,那种神色,和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乍一听到如此骇人的梦话而产生的反应不同,这种神色,更像是早就已经知晓其中内情,如今骤然听到自己的丈夫酒后吐真言,于是担心事情败露,从而无比惶恐害怕的神色,那是心虚的表情。
黄秀珠虽然没有文化,但是她活了整整八十年,俗话说吃过的盐比她儿媳妇吃过的米还要多了,这点儿察言观色的能力,她还是有的,表情的区别,她也还是能分辨得清的。
就冲着自己儿媳妇的这番表情变化,黄秀珠便不可能再天真地以为,自己的儿子只不过是喝醉了之后,在梦里随随便便说的胡话了。
他为什么会说“我杀了你”?他想杀的人是谁,那个人是不是已经被他给杀了?黄秀珠什么都不知道,她问过了关夫人,但关夫人显然不可能跟她实话实说。等到第二天一大早,关之建醒过来之后不久,他和他夫人两个,就连招呼都不打一声,趁着黄秀珠还在房间里头熟睡没有出来,自己先行静悄悄地溜出了大门。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刚一出客房,黄秀珠就知道了。老人家,睡眠太浅,开门声这么大的动静,又怎么可能瞒得过黄秀珠的耳朵?
于是,这两日来,黄秀珠时常会想起那天晚上关之建的梦话,关夫人的表情,还有隔天关氏夫妇二人不辞而别的匆匆行动。
这种种古怪诡异之处,都让黄秀珠成日成夜吃不好饭睡不着觉,无论如何花费心思,想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让自己可以不要再被困在这件事情上深受其扰,结果都被证明是毫无效果的。有道是人命关天,自己的亲生儿子杀了人这种事情,如果不知道那也就罢了,现如今已经知道了,换了谁又能够轻易地无视之呢?
于是,被折磨了整整两天两夜的黄秀珠,终于还是打了电话,自己的寓所之中,终于还是迎来了方时方队长,这名自己主动招来,却又实则很不愿意见到的特殊贵客。
“原来是这样……我听明白了。”
这一回,黄秀珠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一五一十地全都讲了出来,没有半点藏私,也没有半点遗漏。虽然她文化水平不高,讲故事的能力自然也就不够,自己经历过的事情分明也算得上是惊心动魄了,但被她这么一说道,却怎么听都是平铺直叙如流水账一般无趣。
不过,方队显然也不在乎这个,他只要能够听清楚整件事情的过程,抓到必要的关键点,这就足够了。比黄秀珠讲故事水平更烂的人他都见识过,有时候为了收集证据,还需要去询问一些小孩子,他们的词汇量还不如黄秀珠呢,不要说自己讲一个完整的故事了,问的问题能回答得清楚,就算谢天谢地了。
“您当时是否有留下什么其他证据?比如说,是否有关之建先生说梦话时候的录音?”
小沈坐在旁边,也同样听清楚了整一件事情,按照黄秀珠的讲述,关之建的杀人嫌疑的确很大,而且不光是他一个人有嫌疑,就连他的妻子关夫人,也至少有包庇凶犯的嫌疑,而且说不准很有可能,关夫人也是杀人犯之一,或者说关之建是主犯,她是从犯。
所以,小沈很着急地想要得到其他可以辅佐说明的证据。只是,他话音未落,自己就已然先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果不其然,方队扭过头来,瞪了小沈一眼,而坐在对面沙发上的黄秀珠满脸为难的神色,很是尴尬地摇了摇头,如实回答道:
“这个……我没有录,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