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晓得这家伙是想安慰焦百令，还是在实话实说主动事后招供：
“其实虽然距离你很近，但是你的手指已经停留在晴晴头顶上不足五公分的地方，如果你真的再发一次狠，本王还真不见得就能第二次从你手底下成功救回她。不过，事实证明，你对本王的了解远不如本王对你的了解深，这一场，本王又赌赢了。”
“你故意说出来和我炫耀是不是？”
焦百令一阵儿气急败坏，三百年没见了，这家伙的道行有没有更上一层楼他不清楚，但很明显这怼人的功夫倒是又长进了很多。
自行缓过这口闷气，他站起身来，往前走了两步，突然瞪了一眼存在感已经降低到几乎等于零的裘罗，旋即一声脆响，双膝落地，整个人就这么直挺挺地跪在了鬼王面前。
“你又要做什么？”
鬼王片刻之间也没能琢磨得透焦百令这又要唱哪一出戏，只是上一刻还气势腾腾地要杀姜语晴又心不甘情不愿地勉强放弃，分明自己还完全没有弄明白他因为什么动了杀机，更加没有来得及说服他，但下一刻，他居然又跪倒在自己面前。
这是什么节奏？他突然想通了？觉得自己刚才脑子进水了，于是这会儿过来请罪了？
“属下知道，王上看上了那个姓姜的，而属下却欲杀她而后快，这已是犯上作乱，大不敬之死罪。公是公，私是私，属下当众对王上之命视若罔闻，甘愿受罚，王上有任何惩处，属下都绝无怨言。不过，若是王上还念一丝往日的情分，就请王上应允属下两个要求，属下死而无憾。”
焦百令极少平静而低沉的语调说话，但这样说出来的话，却比他之前那些歇斯底里的怒吼狂笑都要更加地有分量。就好像鬼王一严肃起来，姜语晴就下意识地要认真听他说些什么，暗地里也已经先有了一半儿愿意服从他的心意一样，此时的鬼王神色一凛，脸上的笑意不自觉地收敛，心中的困惑和不悦也都通通暂时抛下，只轻轻一点下巴，道：
“你说吧，你有何要求？”
“第一，恳请王上即便要杀了属下，也宽限属下一点时间，容属下先行了结了和裘恒之间的恩怨，到时候属下定然亲往潭月宫领死，绝不失信。”
裘罗心头一震，忍不住悄悄偏过头来瞅了一眼焦百令，后者却恍若未觉，连一个正脸都不打算赏给他看，始终直勾勾仰面盯着正前方的鬼王。
“好，这一点本王可以答应。第二条呢？”
这第一个要求，鬼王允诺起来没有半点儿心理负担。他既未曾想过要取焦百令的性命，也未曾想过要阻挠他找裘罗报仇，甚至他自己也想弄清楚当年的真相，毕竟这背后的水实在太深，连他堂堂鬼界之王都被蒙在鼓里三百年有余。
“第二，属下恳求王上，从今而后离那姓姜的远一点，最后从此断绝所有瓜葛，与她再不见面！”
鬼王登时被唬了一跳，满脸大写的懵圈。
少年，你何苦对姜语晴的怨念如此之深如此执着？
“原来说了那么多，到头来你还是想杀了她？”
鬼王不由得苦笑连连。也不知道姜语晴到底在极北之地里头做了什么天怨人怒的事情，把眼前这个家伙惹毛得到了这种程度。看来，自己貌似还得感谢一下裘罗，阴差阳错间让焦百令产生了误解，如果焦百令不是为了对付裘罗折磨裘罗的话，大约姜语晴都没法活着走出极北之地了吧？
“不，属下已经不打算取她性命了，属下不想失去一个愿意请我喝酒的人。”
焦百令目光炯炯地仰望着鬼王，双眸之中充斥着的全都是痛心疾首的神色：
“属下只希望王上离这个黄毛丫头越远越好！她只是一介凡胎，无一技之长，无傍身之术，而你是鬼界的最高主宰，你和她之间的身份天差地远，人鬼殊途啊！王上，你的夫人，并不至死你一个人的夫人，她将会是堂堂的鬼王夫人，让一个凡人当上坐上这样的位子，整个鬼界一定会乱套的！若是那样的话，属下死不瞑目！王上！”
焦百令面朝鬼王，重重地一磕到地，额头撞击在地板上的清脆响声无比嘹亮，让人觉得他简直是在撞头自杀。
鬼王忠于明白，为什么焦百令在听到自己说出姜语晴和自己之间的关系之后，反而不顾一切都要杀之而后快了。
当然，他同样也明白了，为什么焦百令看姜语晴会如此不顺眼，为什么连自认时日无多的时候提出的遗愿之一，都是要让自己离姜语晴远一点儿。
原来，从头至尾根本就不是姜语晴犯了什么错，不小心得罪了焦百令，而是自己一言不慎，结果让眼前这家伙华丽丽地产生了误会！
弄清楚一切之后的鬼王，越发地哭笑不得了。
“唉，你可真是……行了，你先起来吧，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鬼王再一次伸手把焦百令拽了起来。焦百令毕竟不是那种矫情的人，能用那种语气说出刚才那番话来，对他来说已经是一个奇迹了，还想要他学那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泼妇行径，死缠烂打跪在地下说什么“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那干脆不如直接一掌拍死他。
所以，焦百令立刻顺势坐回了沙发上。
毕竟还是这张奇特的椅子舒服多了。
“百令，外头的人不管怎么猜测本王和晴晴之间的关系，本王都不在乎，只要他们不伤害晴晴，那么想巴结新贵也好，想讨好未来的鬼王夫人也罢，都与本王无干。但是你不同，你是第一个跑到本王面前，明目张胆指责本王的人，偏偏本王不喜欢你的指责，却也没法直接灭了你，那本王就只好把一些事情同你说清楚了。”
焦百令再一次抬起头来，却只见鬼王撇过脸去，看了缩在角落里再不敢随便乱开口的裘罗，眼神飘忽之间，又轻轻扫过半靠在墙角处的马小燕，最后才重新把视线转移回来，定格在焦百令扬起的面庞之上，忽而轻轻一扬嘴角，问道：
“不过，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把晴晴和本王的恩怨纠葛先放一边儿，先了结了你跟裘罗之间的事儿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