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理想的美梦和现实的噩梦交错纵横，合起伙来袭击姜语晴本就不够强悍的心脏。她突然无比盼望，鬼王不要再在她的眼前出现，不要再对她这么温柔，这么好，她宁可从头至尾见到的都是那个毒舌欠抽，整天只会笑话她说她风凉话的鬼王，至少，那样的鬼王稍稍有些表里如一，不会让她产生爱的幻觉，不会让她在真真假假中饱受煎熬。
于是，姜语晴猛地缩回了自己的手，翻了个身子，面朝墙壁侧卧着，把盖着被子的后背留给了鬼王。不见到他的话，心情多少会好一些的吧？虽然，那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但是谁说人生在世，能够骗得了自己，就不是一种本事呢？
鬼王本来只帮她擦了一半儿，谁曾想姜语晴居然来了这么一招，毫无征兆地一缩手一转身，鬼王立马就有些懵了。不过他暂时还没有多想，只关切地凑近了身子，伸手想要去触碰她的额头，口中低声问着：
“怎么了晴晴，你哪儿不舒服吗？”
姜语晴不想回答他的问题，或者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伸手轻轻地把他放在自己额头上的肉掌割开，身子又朝里稍稍挪了挪，就好像这样便能离鬼王更远一些，让自己更清净也更好受一些似的。
“晴晴，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躲着我？”
姜语晴这一连串奇怪的表现让鬼王越发担忧起来。但很快的，他的表情却又变了，自以为自己猜到了姜语晴背过身去不让自己碰她的原因，不由得轻轻一笑，咧出了两排整齐的白牙：
“你是不是担心自己不小心进入极北之地的事儿会惹出什么祸来，给我添了麻烦，所以才不敢转过身去不敢看我？傻丫头，别瞎想了，不会有人怪你的，我就更不会了。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呢，你知道你帮我找到了谁吗？焦百令，你帮我找到的是焦百令啊！晴晴，你就不好奇焦百令是谁吗？”
姜语晴也不傻，当然不会猜不出来鬼王这样说，是故意要吸引自己的注意力，目的非常简单，就想让自己转过身子去。不过，即便看出来了，她还是心甘情愿地又上了一回当，因为有些事情，她也已经想明白了，光靠躲避是没有用的，装糊涂也同样不顶事儿，自己如果不能够问个清楚，那就算还能稀里糊涂地活下去，也不会开心的。
见姜语晴终于又肯转过脸来了，鬼王立马赠送给她一个大大的笑脸，又马不停蹄地安慰她道：
“我不是跟你开玩笑，你这次阴差阳错误打误撞的，帮我把焦百令给救出来了，我真的太喜欢你了！”
鬼王很少直截了当地说这些肉麻的字眼，也很少有笑得这么不顾形象的时候。姜语晴完全可以感觉得到，鬼王情绪的波动有多么大；对待焦百令的感情又到底有多么深。或许，他对自己如何尚且不知，但至少他对待那位焦大爷，还是真心实意的吧？
如果这样的状态都是他故意表演出来的，那祝一山自己的人生，也未免太过黑暗了。
“焦百令，就是那位我在极北之地碰见的焦大爷吧，原来你认识他么？他和你……是好朋友？”
虽然看起来那位焦大爷真的很有一把年纪了，怎么着也可以当鬼王他爹了，但是跟鬼界的人打交道这么长时间，姜语晴至少明白一点，那就是鬼界中人的年龄，是完全不可以凭借外貌来猜测的。摆在自己面前的任何一个人，拎到人界都是绝对千年老妖的妖孽存在，说不定真按照年龄来算的话，鬼王还是焦百令祖宗辈的人物呢？
“没错，百令是我在鬼界最好的兄弟！你不知道，百令已经失踪了足足三百年有余，我一直都以为他已经身陨，谁想得到他竟然还活着？唉，我要是早一点儿发现，就不至于让百令在极北之地吃那么多苦了……”
鬼王依旧是一脸满溢着的喜色，滔滔不绝地把自己和焦百令之间从认识到相交，从结友到生离，又从久别到重逢的整个过程，一五一十一股脑地全都倒了出来。
鬼王告诉她的这些，姜语晴倒的确是第一回听到，毕竟焦大爷在极北之地的时候，自己和他两个人像是有了某种默契一样，不约而同地谁都没有提起鬼王半个字，而自己暗中苏醒过来的时候，鬼王也没有在她面前跟焦百令上演什么叙旧情之类的煽情环节。
不过，从鬼王的描述里，焦百令这个形象倒是丰满了许多，在鬼界这样的地方，姜语晴似乎一直见到的都是表面上的风平浪静和暗地里的尔虞我诈，却不曾想过原来还会有焦百令这样耿直到不行的奇特存在。
只是，既然鬼王也很喜欢像焦百令这样直来直去，从不勾心斗角的人才，甚至愿意和他结为生死弟兄，换命之交，三百年都不曾忘却这份难能可贵的情谊；为什么他自己却要如此不遗余力的算计人心？相处这么长的时间，自己看不出他的心机城府，但却绝不相信他也会看不出自己是个什么样子的女人。
自己已经把他当成最亲的朋友，甚至……自己已经爱上他了。这么长的时间，他要自己接受考验，自己就接受了，他要自己进公司，自己就进了，难道他忘记了，在刺绣空间的时候，甚至他要附在自己身上，自己都欣然接受？如果他只是想要利用自己，把藏匿在鬼界的内鬼揪出来，但凡他光明正大直接说出来，难道还担心自己不帮他么？
“对了，晴晴，我还一直都没有问你，你为什么会突然间跑到极北之地那种地方去？你知不知道那个地方对你来说很危险，比其他任何人妖鬼怪都要危险？”
“为什么对我特别危险？”
这第一句话一出，姜语晴本来还没觉得有什么，因为她自己也对于自己突然被困在极北之地这件事情很是郁闷；可后面那等说法，就不得不让姜语晴觉得奇怪了。鬼王心头的紧张，甚至还带着三分后怕，这一瞬间实在没法让姜语晴觉得他是装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