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小燕实在是想象不出来，为什么一向不把这等蝼蚁般的存在放在眼里的鬼王，这一次居然会陪着姜语晴瞎胡闹。不过，她还是强行按捺住了已经溜到嘴边，分分钟就想问出口的疑惑，直接领命动手，片刻之间，王一林身周的结界就强悍结实了至少十倍以上。
说到底，马小燕的功力自然不是姜语晴这个半路出家的半吊子能够比拟的。
一切处理完毕，马小燕方才再度看向鬼王所在的方向，而后者却始终只留了一个背影给马小燕，让她试图从鬼王的脸上研究出哪怕是一丁点儿端倪来的愿望就此落了空。
她的嘴唇开了又闭，合了又张，始终也没能拿定主意，到底要不要开口问个明白。
不过，马小燕没能鼓足勇气询问鬼王，却不代表鬼王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他终于还是慢慢儿转过身来，把自己的视线定格在了马小燕的身上。看着她一副张口欲言却又迟疑不定的纠结表情，鬼王的眉头微微一挑，流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莫测之色来，声音低沉地先问了她一句：
“你是不是想不明白，本王为何要支持晴晴，留下那只小鬼？”
“这……”马小燕有些料想不到，反倒会是鬼王先开的口，一时间有些后悔自己的迟疑不决，然而此刻也只好顺势抱拳说道：
“恕属下愚昧，还请王上赐教。”
王上？这个称呼听起来还真是霸气侧漏啊，而且那个一看就是法力高强的女鬼差还自称属下，他有口口声声自称“本王”，这样看来的话，刚刚进屋不久的这个男人，只怕还是个大人物呢！
只是为什么，这个称呼听上去竟还有三分耳熟呢？
在没能彻底搞清楚当前情势的时候，王一林仍旧决定继续保持着沉默，只是内心早已汹涌澎湃，各式各样的想法念头纷至沓来，在心头各自盘旋着，等候他慢慢地把这一切理出个头绪来。
“很简单，本王总得留一个人证，才好叫你心服口服地认罪伏法。”
鬼王慢腾腾地自问自答了一句，极为满意地欣赏着马小燕瞬间神情巨变的面容，嘴边噙着一抹浅笑，幽幽问道：
“马小燕，马堂主，不知你觉得本王所言可有道理？”
马小燕的嘴角一阵抽搐，面色苍白如纸，心下一片冰凉。
良久，马小燕才终于从这个如晴天霹雳般的重大打击之下稍稍缓过神儿来。勉强地扯动两颊肌肉，双唇一开一合之间，从牙缝里极其费力地挤出几个音节来——
“属下愚昧，王上所言……何意……”
“你半点也不愚昧，正好相反，本王手底下只怕找不出几个聪慧如你这般的厉害角色来。”
鬼王半点儿希望都没有打算给予马小燕，当即淡淡说道：
“本王何意，你心知肚明，口中懂与不懂，结果都是一样的，你也不必再白费心思狡辩什么了。”
四周的气氛悄然凝滞了起来，姜语晴眼睁睁地看着马小燕的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红，由红转黑，最后又转回了原先的苍白。只是此刻这张毫无血色的脸，仿佛比之方才更添了三分死气沉沉的绝望，也许马小燕自己也知道，她的身份已经彻底暴露，再也不可能继续在鬼王的面前伪装下去了。
而作为一个冥界派遣过来的，终日潜伏在鬼王身边的卧底，马小燕的暴露，基本就等同于死亡，毕竟这个世界上，能够从鬼王祝一山手底下逃生的人，只怕除了冥界的殿主罗无法，还很难找出第二个来。
姜语晴也悄悄地攥紧了拳头，蛰伏在丹田处的灵力迅速进入了一级战备状态。她并没有想清楚，为什么鬼王先前还说过留着马小燕有大用，要借助她的口来迷惑冥界的人，将计就计地跟罗无法玩儿一出兵不厌诈；但现在鬼王却二话不说就临时更改了主意，直接点破了马小燕的身份。
他这般咄咄逼人而又万分笃定的语气，分明就是再没有任何要继续留着马小燕这枚烟雾弹的打算了。难道在鬼王看来，冥界之人已经相信了马小燕传递出去的假情报，于是马小燕本人也就自然失去了利用价值，没有必要再继续把这个潜在的隐患留在身边了？
姜语晴摸不清楚鬼王的想法，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配合他。最少，自己也要足够自保，不至于像上一回裘罗被焦百令揭穿真面目的时候那般，又让自己变成了马小燕的人质，成为鬼王消除祸患时碍手碍脚的累赘。
“王上。”
马小燕终于开口了，听着她忽转冷静的语气，姜语晴心头更是一震，不得不叹服一声，此人心理素质真心强悍。
“王上已经认定了属下叛变，属下亦是无话可说，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属下这条命当初是王上所赐，如今还于王上，属下心甘情愿，绝无怨言。属下只求王上能让属下死个明白，让属下知晓王上究竟因了何事，认定属下背叛鬼界？”
鬼王听着马小燕平静而克制的一番言语，看着她此刻坚毅而忠诚的表情，突然一扬嘴角，轻轻地笑了起来。他的笑容之中，没有丝毫的嘲讽与愤怒，更无任何厌恶与憎恨，仅有的，就只是光明磊落的激赏之意。对于马小燕这个敌方的间谍，鬼王是真心真意地欣赏她的才华与城府的。
“本王方才不曾提及过叛变二字，马堂主，你又何必如此着急地自承罪名？”
马小燕心头猛然一惊，细细回想了一下才发现，鬼王方才还真的没有说过什么，他只是轻飘飘地提了一句要自己认罪伏法，除此之外，就一直都在旁敲侧击，给自己增加心理压力，根本没有再多说什么实际的事情。
想不到，自己终归还是上了鬼王的当，没能够扛得住他的心理攻势。最后一丝侥幸仿佛也已然在此刻破灭，又或者说，当得知自己的身份已经遭受到鬼王的深度怀疑的那一刻起，自己就不该再心存任何侥幸了。
既然多说无益，马小燕索性选择了沉默。就算注定逃不过在今日灰飞烟灭的命运，至少在这样的结局到来之前，她也决计不能够自乱阵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