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不用道歉,是我对不住您,问的问题太白痴了,这谁会在自己家儿子醉了酒说梦话的时候还录音呢?是我说错话了,抱歉,抱歉哈!”
小沈连忙反过头来道歉,方队长这才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总算,小沈这家伙还没有给他帮倒忙瞎添乱。
黄秀珠摆了摆手,也不想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结下去。虽然心里头已然先行有了些许猜测,但黄秀珠想来想去,还是忍不住地反问了方队一句:
“方警官,您说……我儿子他……他是杀人了的可能性大一些,还是单纯醉酒乱说梦话的可能性大一些,我想……也许……会不会……可能其实是我弄错了吧?”
方队长看了一眼坐在自己眼前,这位脸上竟有三分奇异的期待神色的关家老太太,心底下也颇有些许同情的感觉。不管怎么说,她都已经是八十高寿的老人家了,这样的年龄,能够子孙满堂,儿子出息有孝心,儿媳也相处融洽,孙女长大成人,自己身体健康,衣食无忧,一家人生活和乐融融,这样的生活,本应当是让这个世界上多少同龄人为之艳羡的神仙日子。
想必,关老太太自己也一定是很引以为豪,心头充满了幸福感的。
可是,这么美好的日子,如今却随时面临着一夕崩塌的结局。
如果查清此事舒适,那么从此儿子锒铛入狱是免不了的了,可能还会付出杀人偿命的代价;儿媳妇眼下看起来也不是清白的,大约也是要跟着一同进去的;只剩下一个孙女在外地工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的孙女会不会回来暂且不说,只说她的孙女会不会因此怨恨于她,这就足以变成一桩清官难断的家务事了。
想着想着,方队张了张嘴,险些就想顺口说一句“节哀顺变”。还好,临到关头,方队总算是克制住了自己,才没有真的犯下这种错误,没来由地就这么得罪了人家一个挺好,挺善良而又有正义感,分得出是非黑白的老太太了。
“其实老太太,您为什么不自己先问一问您的儿子关先生呢?如果是他喝醉酒之后,做了梦说胡话之类的,那一场小误会说破了也就过去了;如果是真有此事,您也应该先劝他主动向我们投案自首,何必要连问都不问一声,就直接报案呢?”
“投案自首?”
黄秀珠呐呐地重复了一句,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我也知道的,年轻的时候就听过了,叫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自首的话,一定能判得轻一些的。可是……可是之建他根本就不承认,我打电话过去,刚跟他提起这件事儿,他就直接把电话给挂了,再打电话过去,他就怎么都不肯接了,我去他家敲门按门铃,等了半天也没人出来理我。您说,之建这个样子,我还能怎么让他自首呢?”
“既然关先生自己都没有承认,那为什么您又如此肯定关之建先生有杀人嫌疑,以至于会想到要报案告发自己的儿子呢?”
“我不知道……我,我刚才靠在沙发上,好不容易才眯了一会儿,就一小会儿,我就做了噩梦,梦见有鬼魂来找我儿子寻仇,说我儿子杀了他,他要拖着我儿子下地狱,我,我……我不知道为什么,醒过来之后脑子一热,我就……就报警了……”
方队和小沈目瞪口呆。
好在根据黄秀珠方才的描述情况来看,关之建作案嫌疑还是很高的,尽管目前还不知道他究竟杀的是谁。
不过,他们两位到了此刻,貌似也总算能够理解,为什么黄秀珠看起来总是那么纠结的样子,一边还是肯说情况的,一边却又总是有些随时会打退堂鼓的征兆。
原来这位主儿,就连大义灭亲这种事情,都是可以脑子一热做出来的啊!从某种角度上来讲,关之建也算是被他这个老妈给坑了一把。
“黄老太太,情况我们已经从您这里了解得差不多了,眼下来看,关之建先生有一定的杀人作案嫌疑,但也不能百分之百肯定,或许通过我们的调查,反而可以证明他的清白。现在我们需要前去找他配合调查此事,才能够最终确定,关之建先生的嫌疑究竟是罪证属实,或者说他其实是被误会的。不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您能告诉我吗?”
收敛了一下思绪,方队非常迅速地转移了话题,他担心让黄秀珠的那种后悔情绪继续蔓延下去,后面的调查这位老太太就不会再像之前那样配合了。
“前些日子,刚搬到这个小区里头来住的时候,之建他就跟我说过了,说是他最近给工厂里的人都放了十天的假期,让他们统一可以回家探探亲,或者休息一下找个地方去旅游什么的。算起来,现在才过了五六天,我觉着我儿子他应该还没到去上班的时间,这个点儿……或许他会在家吧……要不然我还是打个电话问问他吧?只是不知道他接不接……”
黄秀珠一边说着,一边就从身边拿出了一个手机。那个手机长得还挺小巧漂亮的,不过一看就是专门为她购买的老人手机,因为居然是按键的,这年头会用按键机的人可也不大多了。
“不用了老太太。”
方队连忙一把阻止了她,伸手按住了她略略有些颤抖的双手。方队看得出来,黄秀珠内心极其不平静,这会儿说话的声音都是颤的,掏手机的双手也一直都在不停地哆嗦。这种哆嗦不是寻常上了年纪的老人家,生理退化之后导致的手脚上的不灵便,而是她心里头各种矛盾纠结和痛苦加诸之下,才让她的身体出现这等反应的。
方队很是担心,如果这一个电话打过去了,关之建也接了,黄秀珠的情绪一个收敛得不好,关之建就很有可能从中听出什么不对劲儿来。如果他是清白的倒也无妨;但眼下看来,他本就是心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