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有赶上春天，但是夏天的扬州自有独属于它夏季的风采，那一天，除了刚下船的时候小艾有点儿头晕以外，剩下的时间里，孟婆他们一家三口都被欢声笑语所包围，满满的幸福感放在今天就是典型虐单身汪的节奏。
到了那天下午，孟婆的丈夫得到通知，说是他想要的那批新货的样品已经送到了，让他去店铺里头看一看，以及商量一下进货的相关事宜。孟家五少爷虽然没有要继承家主的野心，却是有些本事，也很稳重的人，自然不可能为了陪自家女儿过个生日就索性连生意上的正经事情都抛之不理了。
孟婆也是个贤妻，她的贤惠在孟家是出了名的，否则也不可能嫁入孟家十一年只生了一个女儿却仍旧可以让孟家老太太不曾苛待过她。作为一名贤内助，孟婆自是不会连事情的轻重缓急都拎不清，当下没有半点埋怨的意思；就只是这个女儿有些难哄。
好不容易说服她不哭鼻子，孟婆才算轻松一些。代价当然也有，不过是答应她上街买两串糖人儿，再送她一个她垂涎了一上午的纸风筝，允许她第二天回家之后可以跟私塾先生请一天假去放风筝。
小孩子难哄却很容易收买，这些小小的代价本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孟婆并不曾放在心上，当下就直接带着她把答应买的都买了，母女俩又到扬州一家有名的酒楼里，尝了好几个当地的特色佳肴。
吃得肚子溜圆，丈夫又派手底下人给了孟婆一个口信，说是估摸着要等到下半夜才能忙活完，让她先回客房歇息，孟婆也就没有多想，母女二人到客栈里头梳洗睡觉去了。
“可是第二天一大早醒来，我丈夫还没有回家，小艾却已经不见了。”
孟婆轻轻地摇着头，目光湛然之下，终究还是有三分隐隐的痛苦。时光飞逝，数千载都已经过去，就算是孟婆的女儿能够长命百岁寿终正寝，这会儿也同样不知轮回多少世了，但即便如此，她仍是没有办法做到彻彻底底的释然，可见当时此事对孟婆的打击究竟有多大。
“为什么？”
姜语晴又一次忍不住脑洞大开，一连串的猜测飞一般地脱口而出：
“难道是有人贩子半夜把小艾偷走了？还是小艾半夜醒过来，自己一个人偷偷溜出门去，然后迷路就失踪了？还是有什么人把她骗走的？”
“姜姑娘，您问的这些，老婆子都猜测过了，可惜的是，老婆子到现在也不明白，自己的女儿究竟是怎么失踪的。”
孟婆忍不住叹息一声，幽幽道出了自己压抑在心中数千年未曾解开的疑惑：
“老婆子当时住的是扬州最大最有名的客栈，天字一号房，就在二楼左边最里的那一间。睡觉前，老婆子没有忘了上门闩，小艾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哪里有力气自己把门闩搬开？更何况早上醒过来的时候，房门还是好好地锁着。”
“那会不会是窗户？如果是二楼的窗户，小艾光凭自己就更不可能直接跳下去了，看来应该是哪个缺德的人贩子爬窗户把孩子拐走了。”
姜语晴立刻对自己的第一种猜测加以确定，那架势，还真有点像八岁的小艾头头是道给县令大人分析案情时候的样子。
“当时勘察过现场的捕快说，窗户也没有任何被人从外面撬开或者是从里面推开的痕迹，所以既不会是有人贩子从外头潜进来的，也不太可能是小艾自己把窗户打开的。”
孟婆轻轻地摇了摇头，很快否决了姜语晴先前的所有猜测。
“不是门，也不是窗户……难道是房顶？”
姜语晴突然间想起武侠剧里头那些各种飞檐走壁掀人家屋顶瓦片的桥段。按照电视里头演的那样，古代的瓦片貌似很容易被人掀开，而且一掀开，下边是个什么情况完全看得一清二楚。各路大侠专门挑人家屋顶往下跳的也不是没有，兴许孟婆那会儿遇上的犯罪分子，也是这么一个身怀轻功的家伙呢？
“不是的，那家客栈有三层楼，而且在天字一号房上头的房间也检查过了，没有任何被人撬房顶撬门撬窗的痕迹。”
“那还有客栈老板啊小二啊，他们这些人当时都一一排查过了吗？一个都没有问题？”
“没有。我们孟家是名门望族，衙门不敢不尽力，整个客栈里所有的人都被第一时间控制起来了，可是他们的嫌疑都被排除了，小艾的失踪，和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干系。”
“那就奇怪了。难不成那人贩子还能……诶？”
姜语晴骤然间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一种放在以前看来，自己一定会嗤之以鼻，但现在却是越想越有可能的猜测——
“难道小艾是被某个鬼给抱走了？或者，借尸还魂？”
孟婆点了点头，对于姜语晴提出来的这一大胆假设，竟是半点也不觉得有什么意外吃惊的：
“确实不排除有这个可能，只是等到老婆子我也成了鬼界一员，终于有机会查个清楚的时候，时间却已经过去了太久，老婆子花费了好几年的时间，都找不到半个可疑人物，也同样找不到自己的女儿。总之，事情就这样算是过去了，不了了之，成了永远的悬案，那也是天意，是小艾的命数。”
孟婆幽幽地晃着脑袋，眼底一闪而过的痛苦已经被她自己快速掩去，此刻的她看起来，又像是再为某个和自己不相干的路人而唏嘘感慨了。
“孟婆，此事本王怎么从未听你提起过？”
已经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的鬼王，此刻又一次冷不丁地插进了面前两个女人热聊的话题当中：
“若是你早一些告诉本王，本王自会吩咐下去，让十二阎罗四十八鬼司都行动起来，本王就不信查不到个水落石出。”
虽然不知道鬼王这番话究竟是出自真心，还是又是他笼络人心的御下手段，但是鬼王能够在这种情况下主动开这样的口，姜语晴还是忍不住地多看了他一眼。
只是，那一眼落在鬼王眼中，却显得那样复杂而奇异，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