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这台去年双十一降价时候淘来的，根本和武器不沾边儿的国产手机，似乎成了姜语晴一个莫大的精神支柱，借由那小小的摄像头里迸射出来的白色光线，姜语晴也终于看清楚了地面，得以从地上缓缓站起身来。
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其实摔倒的地方，离门口的台阶就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简直一伸手就能够得着外头的天地了。
偏偏倒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也算有够倒霉的了。
随意地拍了几下身上的尘土，姜语晴举着手机，习惯性地想扫一圈儿屋内的环境。然而，也就在这个时候，她分明清清楚楚地看见了。
一张脸。
一张面部肿胀，下眼皮外翻，唇角带血，苍白得毫无生机的脸！
手上的手机拿捏不住，一把摔在了地上，只差最后那么一点点，姜语晴就要喊出声来了。
那张脸是倒吊着出现在姜语晴的面前的。更加诡异的是，姜语晴只能看得见那张脸，哪怕她鼓足了勇气，顺着手电筒的光亮继续往上头看，也只能看见一团乌黑的浓烟，袅袅婷婷地围绕着那张鬼脸打着转儿，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见。
他的身体，要么是隐藏在这团黑烟之后，要么就是已经被这团黑烟“吃”掉了然后取而代之，或者说，这团黑烟，其实就是他的身子。
不知道为什么，姜语晴分明无从判断，但她就是有这样一种直觉——第二种猜测才是正确的。
这个时候，马小燕还没有回来，或许她是被调虎离山之计给欺骗了。屋子的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重新被关上了，窗户本来就是紧闭的，整间屋子已然成为一个密闭的空间，在这个空间里，除了姜语晴，便是那张倒吊的鬼脸了。
在这种情况下，姜语晴观察清楚局势之后，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
特么的如果我就这么死了，会不会有人给我收尸？
也不知道为什么，当这样的念头跑了出来，姜语晴倒是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害怕了。
掉在地上的手机原本还一直亮着的，这会儿却突然没了光线，也不晓得是没电了自动关机，还是它终究宣告报废了。姜语晴干脆也不去管它，手中一握一张，一团火光自掌心处乍现。有了这一点光源，也足够让姜语晴看清楚东西了，只是自己先前在宾馆里头练习的时候倒并未发现，原来这么一团无形之物，看起来更像是幽幽鬼火，而不是捉鬼的手段。
不过，这团火光一出，姜语晴明显能够感觉得到，眼前这家伙立马就有了不小的反应。虽然没有退后，但那团黑烟却好像突然被人用棍子搅动了一番似的，瞬间变得紊乱起来，而且全都朝着远离火光的方向散退而去。
果然有用！
姜语晴一下子信心大涨。
“我不知道你生前是什么身份，死得又如何冤屈，以致于你如此不甘，竟化为厉鬼，留恋于阳世而不肯入地府。但你必须记得，你已经死了，这是既成事实，你在人间徘徊再久也不可能改变。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要再企图逃跑反抗了，随我入鬼界，一切还来得及，你还是有机会轮回投胎，再世为人的！”
姜语晴倒是对于自己是鬼差这个新身份记得很清楚，第一次执行这样的任务，一通话自己现想现说的，居然也相当之有理有据，头头是道。对于自己的临场发挥，姜语晴还是相当满意的。
但是眼前这鬼脸，完全是一副听不懂人话的样子。面对着姜语晴的一通演讲，他没有要反抗的表现，也没有要束手就擒的意思；既不前进一步，也不后退半点，着实让姜语晴心头郁闷，搞不清楚这家伙到底想干嘛。
“喂，我说的话，你听见了没有？我……数三个数，你要是不肯跟我走，就别怪我用强了！”
姜语晴下意识地加快了法力输出，手上的无形之火噌地一下就熊熊燃烧了起来，方才只是一簇试探的火苗，这会儿则完全是一副一言不合就要烧死眼前这家伙的架势了。
果然还是动真格的对这只厉鬼最管用。这种程度的火力，终于让他心生胆怯，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小半步。虽说也只是一退即停，但他对姜语晴的震慑力，自然是越发变弱了不少。
姜语晴心中一振，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手腕猛地一抖，一副镣铐凭空出现，一头挂在她的手指之上，另一头自半空中垂落下来，随着姜语晴的呼吸起伏而微微地来回晃荡着。
“怎么样？你是要自己自愿戴上呢？还是要我给你戴上？你可想好了，两种情况，结果大不相同，判的罪责轻重也差很远，不要自己把自己最后一次机会给毁了！”
姜语晴竭尽全力地让自己看起来面目狰狞，凶神恶煞一点儿，手中一晃镣铐，瞬时间碰撞出一阵金属互相撞击时的清脆响声。
又彼此大眼瞪小眼，静默了片刻。马小燕还是没有回来，天知道她已经追到了什么鬼地方。自己还是只有孤身一个人，然而这只鬼的态度依然不明朗，姜语晴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问他又不肯说。
就在姜语晴眼看着失去所有耐心，真的开始动了要先下手为强的念头的时候，那张鬼脸却也恰巧在此刻，终于开了口。
一道沙哑难听得像是用石子在摩擦着喉咙口一般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从他口中迸了出来：
“你——是——人——”
姜语晴心头立马“咯噔”了一声。这一回，无论是鬼王还是马小燕，他们都没有欺骗自己，也没有夸大其词危言耸听。虽然姜语晴不懂个中原理为何，但一个鬼魂能够在第一时间就辨别出站在他面前的，到底是人类还是非人类这一点，的的确确是切实存在的，眼前这张鬼脸一开口，就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可是，还有另外一点，是连马小燕都不知情的，然而姜语晴却绝对不会忘记——现如今的她，是一个三魂七魄受创未愈，还有一条自己看不见但是鬼都看得见的缝隙在身上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