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个赌约本也不是孟婆自己提出来的,而是芈信故意刁难于她,说到底,自己已经尽了力了,孟婆自认还是问心无愧的。
“荒谬!简直太不像话!”
鬼王果然发火了,而且他的怒气一听就晓得是直接奔着芈信而去的:
“这个关节眼儿,芈信居然还给本王来这么一出!你说的那六个药奴在哪儿?是不是就是方才本王看见的那六个怂家伙?”
孟婆很少见到鬼王发脾气,这会儿是真的有点被吓住了,方才知晓平日里鬼王面对其他下属的时候是何等霸气侧漏说一不二,对待自己的时候又是何等温柔似水平易近人。无怪乎在其他人的眼中,总觉得自己和鬼王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亲戚关系。这样看来自己倒真算得上是个幸运儿了。
无奈地点了点头,孟婆刚应了一声“是”,鬼王已经不再给她吐露第二个字的时间,直接运气丹田,猛然大喊一声,声音远远地扩散出去,瞬间遍布整个鬼灵山上下,从山巅到山脚,所有带着耳朵的家伙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六名药奴何在?给本王滚上山顶来!”
六个药奴此刻正和小毕在一块儿,骤然听得这一声大喊,一个个全都吓得心脏漏跳了一拍,就连小毕也未能幸免。幸好,这六个家伙也不知道是命数够硬还是运气够好,倒是没有谁像当日那个倒霉鬼一样,直接吓得毒发身亡,于是总算一个接着一个战战兢兢又不能不硬着头皮照做地爬上山顶,在一脸阴沉的鬼王面前跪成了一团。
“你们,都是从七步司里头出来的?”
“……是……”
“你们身上都被芈信下了不同的毒药?”
“……是……”
“好。”
鬼王的声音突然间诡异地变得安静下来,不复先前因为焦虑和愤怒而咄咄逼人的气场,一刹那间,似乎就连山顶上始终流动不停的山风也为之一静,以鬼王为轴心,整个山顶有那么一秒钟,像是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然而,还不待孟婆与那六名药奴反应过来,这种极静就已然转变成了极动。根本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一阵龙卷风陡然出现,霎时之间,便把鬼王脚下的那六名药奴卷入其中。那六名药奴甚至于连惊喊出声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经被这股诡异的龙卷风重重包裹,他们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连眼睛也睁不开,耳畔除了风声还是风声。
倒是一旁的孟婆,很快就明白这个景象的始作俑者究竟是谁。鬼王的身躯已经一点一点飞离了地面,一直上升到脚底距离地面三尺高的地方,方才缓缓停下,身子就此定在半空,不再动弹。
鬼王的一对肉掌在胸前靠拢,十指彼此交错,结成了一个孟婆见所未见的奇异手决,双目微微闭合,面朝龙卷风的方向,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暗中默念什么,又要对那六个药奴施行什么样的法术。孟婆当然免不了有些担心,她一向很同情芈信府中的那些凄惨的药奴,更何况这六个药奴目前也可以算作是她的病人了。
不过,既然是鬼王亲自对他们施用的法术,孟婆就算担心也不敢随意出手阻挠;就算她有心拦着,以她的道行基本上也不可能拦得住。所以,除了在一旁看着,以及相信鬼王不是那种一动起火来就滥杀无辜滥施刑罚的暴君之外,孟婆也做不了其他什么事情了。
龙卷风持续的时间并不是太长,就再度出现了变化。鬼王突然轻挑了一下眉头,眼皮微微一眨,自龙卷风当中,便冲出了六条奇特的毒龙。
那六条毒龙明显就是从六名药奴体内逼出来的毒力,正好是呈红橙黄绿青蓝六种颜色排列的,彼此间围成了一个等边六角形,以相同的速度冲出龙卷风的包裹范围,然后一拥而上,互相粘合在一起,如同一条绚丽的彩虹一般,极其笔直而迅猛地……径直冲入鬼王的体内!
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发生,孟婆吓得脸色煞白,一时之间,大脑恍惚一片,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思考,下意识地停止了呼吸,整个人都快窒息了。
好在这六条毒龙钻进鬼王体内的时间同样很短,而在六条毒龙尽数没入鬼王体内之后,龙卷风也随之很快消散,鬼王重新落回到地面上,一切都回归正常,也让孟婆终于姑且松了一口气,得以缓过神儿来恢复自己的呼吸。要不然,若是时间持续得再长一点儿,说不定孟婆就要成为自鬼界诞生以来第一个活生生被自己给憋死的鬼了。
“王上,您无碍吧?”
眼见得鬼王重新睁开双眼,孟婆连忙几步上前,一边询问着,一边习惯性探出手去,就要给鬼王先号一号脉象再说。虽然方才一看就能明白,那六条毒龙分明是鬼王故意将其逼出的,但为何会钻入鬼王体内,到底是鬼王主动吸收还是那些毒力自行寻找新的宿主,这一点孟婆就无从判断了,所以她不能不担心鬼王会在自己的鬼灵山上出事儿。
没想到,孟婆的手指还没来得及触碰到鬼王的手腕,后者就先一步将自己的手臂不动声色地移挪开去。孟婆微微一愣,耳畔却立时传来了鬼王的解释:
“本王无恙,那些毒气都被本王吸收炼化了。此时本王身上尚且留有无法吸收的余毒,你小心些,切莫碰到本王。”
孟婆立时就明白鬼王缩手的原因所在了。
不过鬼王既然能够这样说,那就证明他应当是真的没有什么问题了,孟婆略略放下心肠,又把视线转向了那六个仍然跪在地上,浑身抖如糠筛,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药奴,一边朝他们的方向走去,一边开口询问道:
“那他们呢?王上,您方才对他们做了什……咦?!”
孟婆刚靠近几步,嘴巴里头便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惊叹。
孟婆再也顾不得什么失态不失态的事情了,在她发现不寻常的一刹那,就已经直接冲了过去,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那六个药奴面前。
事实证明,刚才自己的确没有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