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绮从来都是落井下石:“为什么不可能?我还去方总家玩过,方总的女儿长得确实漂亮,人如其名,娉娉婷婷的,方总是吧?”
方舒冕点点头。这厢沈尧也过来插一脚,“云娉我也见过,整一个机灵鬼,跟她妈一样,长大了不知要迷死多少男孩呢。”
云裳眼泪快下来了:“你们都见过?就是我不知道?舒,我想见见你的太太。”
方舒冕瞥我一眼说:“抱歉,我太太一直不希望受到各界的关注,怕是不能介绍你们相识了。”
云裳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晶莹剔透的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梨花带雨、欲语还休地望着方舒冕,那模样,惹人怜爱,让人心疼。偏偏方舒冕给直接无视了。你就装吧。
良久,云裳转向我右边的林轩箫,哭诉道:“箫……”
我和罗绮都张大了眼,这女人怎么回事,脑子里装的什么东西?她到底扮演的一个什么角色?
罗绮眼中戏谑一闪而过,走过来将我挤到方舒冕那边,自己紧靠林轩箫坐下,温柔恬静而深情地望着林轩箫:“轩箫,你刚才说我们今天去看哪部爱情片来着?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不要去电影院那种空气浑浊的地方了好不好,我记得上次去你家时你刚换了一套家庭影院,我们就去你家看吧,好不好?”
林轩箫笑得温润:“好。”
看吧,罗绮真是一个恶毒的女人!不带这么落井下石的,人家云裳快要崩溃了。
于是我安慰云裳道:“有女儿算什么呀!方总他还有个十多岁的儿子呢……”
方舒冕朝我看了两眼,抿了抿嘴,眼中隐约有笑意闪出。
林轩箫倒是很感兴趣:“哦?方总可真让人羡慕,儿女双全。”
大家貌似都已经遗忘了云裳。其乐融融地自顾自聊开了。
罗绮那个女人撒完娇后竟然还赖在我的位子上不走,不时温柔地和林轩箫说两句话,拜托,人家都当着云裳的面不带一丝犹豫地说“好”了,你还在这边演什么演?
眼角扫到一个人影向这边逼近,我不禁弯了眼角:“罗绮,你和林总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和。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啊?”
不明状况的罗绮娇嗔地看我一眼:“人家还想多和轩箫过过二人世界呢,你不知方总有多羡慕我们呢……”
我用余光瞄着那个人影,扬起嘴角忍着没做声。
“罗绮,你要和谁过二人世界呢?”那人在我们面前站定,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毫不收敛的霸气,我顿时感受到一阵强烈的气场。
罗绮恨恨地瞧了我一眼,收起多余的情绪,站起身不卑不亢打招呼:“总监。”然后说:“刚才是在和朋友们开玩笑。”
我别过脸,笑得略有些奸诈的嫌疑。这天底下大概只有霸气镇得住傲气。要不小说里怎么总在写女猪多么多么清高,最终还是被霸道的皇帝老儿收服,乖乖跟他住到九重宫阙里去呢?
瞧,这是多么精彩纷呈的一天。
可是,如果当时的我要是能预料到以后发生的事,我肯定不会逞口舌之快和罗绮去捉弄一个演技派明星。
对于上班族来说,周末总是短暂的,一晃即逝。忙碌的星期一很快到来。
我到平面制作部审查工作进度,碰到制作总监秦飞柏,出乎意料他竟然腼腆地冲我一笑,就在我怀疑自己的眼睛的时候,他不好意思地对我说:“乔总,那天我是被嫉妒冲昏了头,我说的那些混账话还请您别往心里去啊。”说着搓搓手,继续道:“您就当我是放屁好了。”
我按下疑惑,微笑地朝他摆摆手,表示我并没放心上。他也释然地笑了笑。
回来的路上又碰到创意总监潘琴,她也羞愧地为自己上周在会议室里的言行向我道歉。我同样不介意地朝她摆摆手。
然后连续几天那些曾经对我充满敌意的人,在来总经理办公室、或者在公司里碰到我时,全都诚心诚意地向我道歉,并表态会更尽心地完成自己的分内工作,等等。
我疑惑不已,难道我做了什么舍生取义之事感动了他们,使他们对我的印象改观了?
尤娜则笑着为我答疑解惑,说:“上次不知道哪个不要命的跑到方总那儿质问你们的关系,您猜方总说什么?”
我心漏跳一拍,不会方舒冕公开我和他的关系了吧?
尤娜模仿方舒冕惯用的表情语气道:“你们乔总竟是这么倾国倾城?使得你们看着她的脸就移不开目光了么?我建议你有空看看她的手,顺便告诉你,我对已婚女人没兴趣。”
我眼前浮现出那个清淡冷寂的身影,在电脑面前专注于自己的工作,听到来人的话后眉头微皱,轻启薄唇,把略带不耐烦地话语传达给来者。我讶异于他的形象在我脑海中竟如此熟悉和清晰。
我低下头看自己的手,无名指上套着一只朴素的指环,在阳光下倒也熠熠夺目。这款婚戒还是我自己随意画的样子让珠宝行加工的,虽然太过普通了一点儿,不过我很喜欢,也有点掩饰的嫌疑。
对已婚女人不感兴趣?我嗤笑一声,返回办公桌处理公事。
助理送进来一叠航空信件,翻了翻,竟然看到林轩箫的名字,那是一张请帖,邀请我参加他父亲的六十大寿。
助理再次敲了敲门,这次送进来一只包装精美的盒子,附着一张卡片,都说字如其人,果真如此,林轩箫的字迹跟他的人一样温润和煦、潇洒俊逸。
他说收到这份礼盒之前我肯定看到了那份邀请卡,其实那只是一次家宴,请我无需担心,并已替我备好礼服免去了后顾之忧,我只需赏光即可。
我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条阿玛尼香槟色的高级定制礼服,褶皱肩带垂在两臂上,长及脚踝的左侧裙裾开到大腿中间,露出层叠的蕾丝花边,像涟漪似的褶皱慢慢提拉到腰线以上,以一朵同色轻薄的纱花结束,礼服后面拖着长长地裙摆。
我暗叹,真是太美了,不奢华却不省略高贵,着力衬托穿衣人的气质高雅脱俗,再细看,这礼服怎么这么眼熟?好像凭借《在云端》提名最佳女配角的影星Amanda?Seyfried,在第82届奥斯卡颁奖典礼上,穿的礼服跟这款大同小异。奥斯卡都冒出来了,这还叫家宴……
把衣服重新放入盒子,连里面的香奈儿高跟鞋也没细看,匆匆系上礼盒的丝绸袋子,连同邀请卡一起让秘书给退回去。
支起晕乎乎的头颅,视线落到左手无名指上,这枚戒指就这么没有存在感?连观察入微的林轩箫也注意不到?还是说我掩饰得太过成功了?
“对已婚女人不感兴趣。”我头脑里又蹦出这么句话,不禁翻了个白眼。
跟罗绮去超市,采购一些生活用品,她一个人住,总喜欢一次性购齐够一个月用的东西。
我们走到女性专用区,我扫了眼一整个货架的卫生巾,笑着说:“昨儿个我问云勋零花钱够不够用,他回答说:‘always 不够用’。然后方舒冕瞧了他一眼说:‘你卫生巾不够用?’云勋不解,方舒冕淡淡地说:‘always是美国一家卫生巾的牌子。’……”
罗绮走路的姿势滞了滞,然后推到宠物专区,挑选她家拉布拉多犬的狗粮,我说:“你一个人住,养什么狗,我们家那条萨摩耶我都不知道饿了它多少顿了,哦对了,云勋跟我说他想再养条拉布拉多犬,跟‘兔兔’做伴,方舒冕说:‘拉布拉多?不是越拉越多么?’……”
罗绮往推车里放狗粮的手顿了顿,面无表情地推着车走到另一处。
我跟在她后面,自顾自地说着趣事,瞥见她脖子上松垮垮围着的雪白的貂皮围巾,说:“最近方舒冕宠云娉宠得不行,她头天晚上说要养一只纯白色的貂,第二天早上那只貂就挂在她脖子上了,是方舒冕让人连夜空运过来的。方舒冕这么惯着她,长大了该不会是飞扬跋扈的性子吧?嗳你说她没事挂个长长的尸体在脖子上做什么,哦不,那貂暂时还是活的……”
罗绮停下脚步,扯了扯她脖子上的围巾,似乎那让她有点喘不过气似的。然后深吸一口气,用手使劲戳着我的肩膀:“乔安琪,从你跟我出来到现在,你嘴里一直‘方舒冕’‘方舒冕’的说个不停,我对你说的话你一句都没听进去,你现在脑子里只有方舒冕是吧?”
我努力想着她跟我说什么了,还是没想起来,于是有些委屈地说:“我刚才也说到云勋和云娉了……”
她瞥了我一眼:“敢情不姓方你就想不到是吧?”
我:“……”
她直接越过我走开,脊背挺得笔直,像只骄傲的孔雀。但倔强的背影又稍微显得有些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