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十三章  月夜茶会

    “首先,太爷爷没有用杀菌肥皂只是用清水洗了手,然后,把那些糯米啊面粉啊绞碎了的肉啊等等,外加一堆作料,通通放在一个大盆子里。之后,用手在盆子里使劲搅动,搅啊搅啊搅啊搅啊……”

    而我的胃突然也像是被什么搅动了一样,一阵阵地翻涌,竭力抑制的结果让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直到把它们都融合在一起,看上去就像个面团,随后太爷爷在这个面团上掐上一块,两只手夹着它搓啊搓啊,搓成一个圆球,扔进油锅里让它滚啊滚啊……”

    胃里的翻天覆地让我再也忍不住,推开云勋就“哇”地一口吐了出来。

    云勋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住我,紧张地问道:“妈,你怎么了?没事吧?妈?”

    吐得头昏眼花的我无力地朝他摆摆手,他看我眼泪都流下来了,更吓得不轻,“妈,你很难受吗?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直到胃里没有什么能吐出来的了,我才直起腰,再次摇摇手说:“没事儿,只是有些反胃。”然后在他肩膀上轻拍了一记,“臭小子,你害得我污染了环境!”嗔怪的声音听上去倒更像是虚脱了。

    他还是担忧地看着我:“妈,你真的没事?确定不要去医院看看?”

    “我真的没事,要不是你讲这事,我也不会吐。”再次埋怨地瞥他一眼。

    “对不起啊,我只是想表达——虽然如你所说,这儿的食品原材料是无污染的、新鲜的、健康的,但是制作的过程和制作出来的成品,让我不敢恭维,仅此而已。没想到你听了竟然吐了。”

    “其实想想也没那么……只不过没有用除菌香皂洗手和没有戴专用手套就搓肉圆而已,是我反应过大了。对了云勋,你不能因为这个就对长辈们有意见,这是他们的生活方式,你要一如既往地尊重他们,不要让他们觉得每天特意为你准备丰盛的菜肴不值得,不要让他们有‘这孩子不懂事’的看法。”

    “我知道的,妈,你就放心吧!”

    我赞赏地摸摸他的头,想着过一会儿去跟奶奶说说,这两天让我下厨,他们没有吃过我做的菜,这样既可以孝敬他们,又可以让云勋照以往的习惯吃饭,一举两得。

    “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是我鼻子犯的罪,不该嗅到她的美,檫掉一切陪你睡……”

    夜幕低垂时,沉寂两天的手机终于响了。

    虽然再次被云勋强烈要求换铃声,但丝毫不影响我听到它时的那种雀跃心情,和……仿佛等待已久的期盼。

    按捺着不知何故砰砰乱跳的心,我拿着手机快速走到外边,“方总?”

    “你……”

    我知道他再一次地气结,不禁笑了,轻声喊他:“舒冕。”

    那两个字自我唇中悄悄滑落,像是呢喃,掉进空气里荡起阵阵涟漪,我惊讶地发现里面竟带着些许甜蜜。

    片刻的沉默之后,夜晚的静谧让我清楚地听到那声无奈的轻叹,和包含千言万语般的我的名字:“安琪……”

    我等着他的下文,谁知他说:“离家两天,你一点都不想念女儿吗?”

    嘴角的弧度在不经意中放大,我笑:“想啊,不仅想她,还想……”故意拖长了的音调带上迟疑,像是抉择不定。

    他果然问:“还想什么?”音质低醇悦耳,一如既往的淡定清浅,慢条斯理的语气暗含着循循善诱。

    我对着空气无声的笑,只问我想不想女儿,现在又想听到其他的,我怎么会让你如愿!

    习惯性地垂下眼睫,盖住那满满的笑意,脚下随意地踢着小径上、砖头缝中探出头的、被露水浸湿的小草,说:“还想兔兔啊!两天没看到它了,不知道它有没有好好吃饭,胖了还是瘦了,也不知道它和那只貂相处得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是许久的沉默。

    方舒冕,你也有这样的时候!此刻我的心情只能用“得意”来形容……

    抓着正在通话中却没有声音的电话,我好整以暇地在半山坡的草地上坐了下来,抬头仰望那漫天星光的深蓝屏障,没有高楼大厦的遮挡,星星们被一团团金色光晕包裹着,很是烂漫的感觉,月亮一半身子藏在云朵后面,犹抱琵琶半遮面。

    小山坡下是白天我们去过的小河,映着月光波光粼粼,河上架着的石拱桥年代久远,有种守候的意味。河水波动的光纹投射到桥身上,很是美丽。

    偶尔也有虫声鸣镝,却更显夜的宁静。

    此刻,即便只是听着他的呼吸声竟也给我温馨幸福的感觉,让我唇边始终带着微笑的弧度。

    终于,他轻声道:“安琪,我想你了。”

    就因为他这句话,我的心忽然“扑通扑通”不受控制地乱跳起来,我的脸也在这清凉的夜晚迅速发烫浮起了红晕,连贴在耳边的手机也像是发热的源头,让我始终降不下过高的温度。

    像是刚恋爱的少女,因为恋人的一句情话而紊乱了心跳,粉嫩了脸颊,颤抖了指尖险些拿不住电话,而已经过了那个年纪的我,竟然也……

    “安琪?”也许是我许久不说话,方舒冕的语气带上疑问。

    我用手背贴了贴脸颊,试图降温,听到他的话,先“啊?”了一声,又“哦!”了一声。

    我再次听到他轻叹一口气,“没听见么?那算了。”

    我忙说:“我听见了,我……我也想你……”

    他笑了,低低的悦耳的笑声顺着电波传入我的耳中,让我不禁又红了脸,只好急急岔开话题:“云娉这两天好吗?”

    提起云娉,方舒冕的语气变得无奈又宠溺,“这丫头,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怎么?”

    “她这两天在看六人行……”

    “你竟然给她看美剧!少儿不宜的好不好!”刚刚的少女情怀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刻,我又是那个相夫教子的家庭主妇。

    “你听我说完。她在CD架上翻到这部碟,便一个人在客厅里看了起来,我想着,先让她看吧,等她知道这不是她常看的那类动画片,便会失去兴趣回房睡觉了。谁知,她看得还挺起劲。看到钱德和乔伊养了一只鸡和一只鸭,她便吵着也要在家里养鸡和鸭,我没有办法,让人买了送来,她热心肠地帮它们洗澡,那只小鸡便被淹死了,以为鸭会飞,放到二楼的栏杆上,于是那只小鸭被摔死了。”

    我听了寒毛根根直立,“她……”

    “有一集钱德的新室友搬来,把鱼形饼干放在鱼缸里当鱼养着的你还记得?云娉看了后,兴冲冲地把她的零食‘好多鱼’全都倒进客厅的鱼缸里,结果,那缸热带鱼全死了。”

    我倒吸一口气:“我的鱼……”

    “有一集讲莫妮卡继承了她姑姑的娃娃屋,菲比也从家里带来自己做的娃娃屋,云娉看了后就把她自己的给扔了,非要我给她做菲比那样有趣的娃娃屋,幸好我让人买到一模一样的,但是一模一样的事情也发生在云娉身上——娃娃屋烧着了,而因为她是放在房间里的沙发上玩的……”

    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忙打断他问道:“云娉她怎么样,有没有事?”

    “你别急,云娉她没事,只是烧毁了她房中的一个趣味沙发。”

    我吁了一口气,又叹了一口气,“怎么两天没见,发生了这么多事?”

    他语气依旧无奈又宠溺:“我因为在书房工作,没有办法时时陪着她,她只好自己找碟看,而小孩子喜好模仿你是知道的,于是就有了这些事。回来你也别责怪她,那两只小鸡小鸭被她不小心送进天堂后,她伤心地哭了一整天,一直说自己不是故意的。你那缸热带鱼全部阵亡后她也哭了一整天,怕你回来知道了生气,眼泪汪汪地央求我替她赔你一缸鱼。而娃娃屋事件过后,她保证今后再也不把自己处在危险的境地让爸爸妈妈担心了。”

    “原来你是替她求情来着。”我笑着说道。

    他也笑了,但随后便敛了笑意,语气竟带上犹豫:“安琪,关于云娉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我被他凝重的语气弄得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给你打电话之前,我刚刚把她从医院接回来。”

    我感到头脑一阵眩晕,吓得六神无主,急忙问道:“医院?云娉为什么去医院?发生什么事了?她现在怎么样了?”

    “安琪,你冷静一下,云娉她还好,只是手臂上缝了三针。”

    “这叫还好吗?她为什么会被缝针?你是怎么照顾他的?”我只顾埋怨了,连自己的眼泪“噗噗”地往下掉也没有发觉。

    方舒冕听到我的哽咽声竟有些慌了,一边安慰我一边跟我讲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两天你不在,我要给她洗澡她不让,她说哥哥说过,男女授受不亲,我只好让她自己洗。前两天她把浴室弄得乱七八糟,水漫金山,我想今天也无外乎如此,谁知就出事了。她在浴室里滑倒,手臂磕在池壁上划了一道口子,幸好伤得不深,缝针的时候也很坚强,含着一眶眼泪愣是没让它们掉下来,这会儿已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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