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越过我继续慢慢往前走,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心里一阵绞痛,望着那个萧索的背影离我越来越远,我感到生命中有个重要的东西正慢慢撤离出去,一时间心痛得无以复加。
他已经穿过人行道,隔着滔滔的车流,熙攘的长街,我紧盯着他的身影却迈不开脚步追上去,眼泪一滴滴的落下来。我蹲下身去,将脸埋在手心里哭出声来。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久得这世界所有嘈杂声全离我而去,而我就像个被抛弃的无家可归的孩子,独自蹲在路边掉眼泪。我看着泪珠滴在灰尘上,形成浅浅一个坑,然后水渍褪去,新的水渍又形成……
一双鞋走进我的视线,我抬头,沈尧站在我面前。
他拉起我,擦去我脸上的泪水,有些无奈道:“安琪,我又不是一去不复返了,哭什么呢?”
我看着他泣不成声,“那天……你就是这样,慢慢从我身边离开……我就再也没找到你……”
那个下雨天,雨就像一盆盆地往下倒一样,他全身都湿透了,头发湿淋淋的搭在脸上,他却全然不顾,以极其缓慢的步伐慢慢消失在我的视线里。那样潇洒高大的男孩,在雨中却走得蹒跚而艰难。
我却没有追上去的勇气,蹲在雨中哭得失去力气。
今天,他自己回来了,却比曾经更难堪。
他说:“安琪,我说我会永远爱你,只要看着你幸福我也会幸福。可现在我不想这样了。”
我睁大眼睛看他,他笑得有些艰涩:“那样只会让你难受。身边有深爱着自己的男人,自己却不能给他幸福,你会感到愧疚,甚至连现在的那份幸福也会丢掉,你丢了幸福,我又如何会幸福。”
我又哭了,他说:“我不会爱你了。这样我们才能都幸福。”——
拖着有些麻木的身体走回家,客厅里人去楼空,刚才那样热闹活跃的气氛仿佛是幻觉,现在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安静地掉根针都能听见。
刚才,所有人都看着我和方舒冕“大秀恩爱”,沈尧自然也看到了,其实方舒冕是带有故意成分的吧?在这之前,他从没有在别人面前对我有过什么亲昵的举动,最多把手轻轻搭在我的腰上。
就算这个餐桌旁只有我和他以及两个孩子时,他也不过只是自己优雅地用餐,席间连话都寥寥无几,而今天当着这么多人,又是剥虾又是剔肥肉,夹菜放进我嘴里后还细心地给我擦去油脂,并且时不时地贴近我耳朵轻柔地讲几句话。
这根本不像是方舒冕的风格,在我看来,有三分作秀三分炫耀还有三分防备。
我无力地轻叹口气,他为什么要这样顾忌着沈尧呢?明知道我们已经不可能了。
拖着步子上楼,走到卧室,掀开被子把自己蒙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变得漆黑一片。月亮爬了上来,皎洁的月光洒在房间里,墙上啄木鸟时钟滴答滴答地响。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脑中一直想着沈尧的话。
他说:“五年前我离开你的时候你哭,并不是为我的离开而哭,是那种不确定性让你感到焦虑,这是因为爱我。”
他的指尖停留着一滴我的泪水,他看着它说:“而今天,它们是为什么而流的呢?却是因为不爱了,这是离别的泪水。”
“安琪,你总是太在乎别人,对自己反而关心太少,你总想着自己幸福就是对我的伤害,你刻意防守着城池,却一寸寸地被方舒冕攻破了。一开始你惊慌失措,逼着自己不去看清这个事实。安琪,幸福是从一点一滴流露出来的,你已经爱上了方舒冕,为何不让自己的心轻松一些,好好接受他。不要再把唯一的心分去一些给别人了。”
他最后一次帮我擦去泪水,说:“当初是我不好,对你说了永远爱你,一直陪你的那番话,使得你心里一直有着负罪感,忘了它吧。我以为这样的爱是无私的,却恰好相反,证明了我是自私的,一直用自己的爱捆住你。安琪,忘了它。再见!”
在他转身离开之前,洒然一笑,“安琪,签下我的那家公司,准备把我从幕后转到台前,为了不辜负人家一片厚爱,我想,我应该将更多精力放到工作上了。”然后故作轻佻地勾起我的下巴,“妞,等爷以后发了唱片或者开了演唱会,你记得一定要来捧场啊!”
我转涕为笑,不停地点头,连说:“会的会的,你要加油啊!”——
踢开被子,见房门上嵌着的玻璃,折射着书房里水晶灯的光辉,莫名的,心里也像是被灯光照得通透一样,一片轻盈。
我下床,轻手轻脚地走进书房,从后面蒙住他的眼睛,“猜猜我是谁?”
都三十岁的人了,还干这么幼稚的事情,心里暗暗鄙视了自己一把,但是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掀起愉悦的笑。
方舒冕长而直的睫毛刷过我的手心,有些痒,我嬉笑着要把手拿开,反被他紧紧抓住,他故作思考状,“嗯……小丽?”
我使劲抽出手,叉在腰上,怒目圆瞪:“小丽你个头啊!”
他笑了笑,又作恍然大悟状:“原来是夫人。”
我翻了个白眼,他漂亮的墨色眸子里有魅惑涌动,“夫人独自入眠,寂寞难耐,所以……”不着痕迹地拉我坐腿上,手指悄悄滑进睡衣,“……嗯?”
我红着脸别过头去,咬咬唇,又转头看向他,低低地“嗯”了声。这是我第一次主动……那个什么……
他的眼睛里有惊喜一闪而过,随后便被故意流露出的遗憾掩盖,他轻笑道:“怎么办,妈让我们分房睡。”
我听了又羞又恼,愤愤起身,气冲冲地往卧室走,然而手刚要握上门把,就一个天旋地转,我抬眼,对上一对满含笑意的墨色眸子。
一晃神,门被踢上,我被轻轻放在床上,他温柔地压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