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不想再去追究这件事了,对小戴笑笑,“不用,我就是出来散散心,一会儿就回去,谢谢你的关心。”
告别了小戴医生,我继续拖着步子往前走,不知道方向,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向哪里,如此的漫无目的。
一辆车在这时缓缓停在我身边,我转头看去,熟悉得近乎梦魇的车型让我突然气急攻心,眼前一下子变得模糊,在失去意识前听到一声焦急的呼喊:“安琪!”随后身体便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梦中,所有的景物都是灰蒙蒙的一片,给我无比压抑的感觉。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梦见沈尧,梦到和他曾经那样纯洁无忧的快乐时光。
我还梦见了沈阿姨,她和沈老师对我暖暖地笑着,温柔可亲地给我夹菜。看我无措而赧然的样子,还开玩笑地说:“别不好意思,以后总归是一家人的。”
明明是其乐融融的情景,为什么我好像在哭?
外面大雨滂沱,我看见自己低着头,不敢让对面的他看到因为彻夜哭泣而红肿不堪的眼睛,故意用漠然甚至厌烦的声音说:“沈尧,我们分手吧。”
他语调哀伤,不敢相信般地一遍又一遍地问,“为什么?”
我始终说不出理由,不想用“我不爱你了”这样的话来搪塞,也不愿说出那让我难以启齿的真实原因。
只是在他迈着艰难的步伐离开的时候,蹲在雨中哭得失去力气。
画面切转到空无一人的路上,我看到沈尧被车撞飞,跌倒在血泊里,我看着他身下的血一个劲地往外流,四周却一个人都没有,我焦急地呼喊,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我看见他的手里紧紧抓着一个锦盒,我知道里面是一个泛着温润光泽的玉镯……
似乎有人在叫着我的名字,声音温柔又隐隐含着担忧。我感到有只手捏着我的下颚,轻柔却不失力道,我才发觉自己正死命地咬着牙关,被那人阻止后有了些意识,却再次陷入了昏迷。
我看到一身白衣的罗绮,她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那样清新脱俗,嫣然的笑容绝美无双。
她拉着我一起逛街,对我的品位从来都是奚落取笑,一路上我们都在嬉笑打闹,亲密无间。
然后,一辆车加速朝我们冲来,她大惊失色,一把推开我,自己被撞飞,重重地跌在斑马线上,瞬时,鲜红刺目的血液从她白衣的下摆汩汩地流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我惊慌失措地扑过去,喊她的名字,摇晃她的身体,她却忽然在我的眼前消失,徒留一地的空白。
“安琪!”那人喊我的声音再次进入我的耳内,我想睁开眼睛看看他是谁,眼前却浮出那间康复医院,隐约看到一身重伤的沈尧,看到他在做治疗,尽管痛得全身都被汗湿透了,却依然坚持到最后。
他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白天做着康复治疗,夜里疼得无法入睡,我想象着你就在我身边,那么温柔体贴地照料我,我描摹着空气中你虚幻的脸庞,就这样笑着进入梦乡。”
我的心在那一刻悲伤得不能自已,拼命想要离他近点,却走进了另一间病房。医生对宇文慕说:“我如实对你说吧,尊夫人可能以后都不能再怀孕了。”
罗绮……
我看到她伸出手来握住我的手,再将我们的手一齐叠放在我的肚子上,轻声说着她会对这个孩子视如己出,我向她承诺:“以后这个孩子就是你的,他承载着两个生命,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他、照顾他,让他平平安安地降临人世。”
沈阿姨忽然在这个时候出现,她厉声说道:“沈尧他这么爱你,你是怎么报答他的?”
“他的痛苦都是你造成的!”
“乔安琪,你有什么好,让我儿子对你这么上心!”
像是再也承受不住那样的痛苦,我蜷缩起身体,只觉得脸上冰凉一片,全是水渍,发鬓处全被冷汗浸湿,混合着泪水往下流淌。
那人还在轻声喊着我的名字,声音里含着忧虑,他用手指轻揉着我的眉心,另一手温柔地拍着我的后背,我想知道他是谁,可在睁眼的前一瞬,我看见一袭白衣的罗绮,我心里大喜,罗绮回来了!
可她却像来自地狱里的索命人,眼中凌光点点,面上寒气逼人,她迫近我,冷冷地盯着我。在我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在她的眼光中窒息时,她说:“你对我承诺过什么?他不是你一个人的孩子,他承载着两个生命,你说过一定会好好保护他、照顾他,让他平平安安地降临人世。你做到了吗?”
我惶然地去看我的小腹,那里已是平坦的一片。
她转过身,说:“乔安琪,你真让我感到后悔,后悔救了你!我不想再看到你!”
我心中大恸!慌忙去追她,可她只留给我一个白色飘渺的背影,下一刻,我便失去了她的踪迹。
“安琪!”那人还在锲而不舍地轻声喊着我的名字。
我终于能睁开眼睛,视线里,是一个衣着雅致,身形修长的男人,他的五官俊美柔和,给人儒雅而温润的感觉。此刻,他正轻轻为我擦拭着汗水,一脸担忧地看着我。见我醒了,面上一喜,关切地问道:“醒了?要喝水吗?”
他说着,把毛巾放置一边,略倾斜了身子,取过一边的水杯倒了杯水,递给我。
我死死盯着他,就是他!就是他和云裳害了罗绮和我!让我们失去了孩子!就是他们这对狠毒的男女,害得罗绮永不能孕!害得我众叛亲离,失去了所有!
我狠狠地甩开他递来的玻璃杯,杯子撞在他身上,然后摔在地上碎成无数片,里面的水全都泼洒在了他的身上,使得他深蓝色的西装前襟变得深黑一片,他的头发也沾湿了,水滴顺着发梢流下来。
尽管这样,他温润的气质也没受到一丝损害,优雅从容得丝毫不见狼狈,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暖玉般的眸子里是了然,是歉意,还有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