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向声源，她也在看我。那双猫似的眼睛慵懒魅惑中泛着冰冰冷意，一瞬不眨地，发出摄人心魄的光芒，犀利得让人无从躲避。
看我没有回避，淡笑着回视，她眼中冷意渐深，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心绪打量着我，似乎在盘算着什么。这种不动声色让我心底一惊，又让我想起在碧蓝温泉偶遇到的那个在墨镜后打量我的她，深沉凌厉。
有了那时的剪影和此时的她重叠，那个在电视台时见到的我见犹怜、梨花带雨的云裳便顷刻消散，不知为何，我心里开始隐隐不安起来。
而她忽然垂睫，再缓缓抬起，那些冰冷寒意全都消失不见，依旧妩媚慵懒，带着些漫不经心，像猫儿一样。似乎刚刚是我的错觉。我略一偏头，见方舒冕和林轩箫都望了过来。
云裳随意捋了下一头发，那种被打上她烙印的、独具韵味的妩媚，就这样轻易地散发开来。
我的视线随着她的手指的动作转移了过去。她那头风情万种别具妖娆的绛红色长卷发被拨到一边，精心打理出的发型蓬松中带着动感，轻盈飘逸，露出的另一侧小巧精致的耳垂上，别着一枚由碎钻缠绕着的烟晶耳坠，闪烁中透着媚惑。
一袭仿旗袍贴身的印染长裙，加深了她的万种风情。
我眼前仿佛出现了这样一幅画面：身穿旗袍气质优雅的民国女人纤纤玉指间夹着一支烟，倾斜着身子倚在宽大的软椅里，轻吐一口气，缭绕的烟雾就将她笼罩，原本清澈的眼波因浸上雾气而朦胧起来……
她似乎应是那样的女人。
心里暗道一声：乔安琪，你想什么呢？立即敛了情绪抬起眼眸，笑了笑，淑清有礼，“先前把这事瞒着大家是我的不对，我先自罚一杯。”方舒冕看了我一眼没阻止，我于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等这紫红色液体滑进喉咙才知道葡萄酒已被换为葡萄汁，于是朝方舒冕笑笑，转向云林俩人说道：“希望你们不要对我有成见才好。我知道自己太任性，难为舒冕一直忍我到现在。”
方舒冕笑着说道：“我可是一直等她给我一个名分呢，”他扫我一眼，刻意加重“名分”二字，语气带上自嘲：“要不是你们，我或许还充当着地下情人这个见不得光的角色呢，”说着端起面前那杯酒，“我就以此酒聊表谢意了。”
云裳一直冷眼旁观，林轩箫始终带着笑意，他说：“你们一个‘自罚’，一个‘聊表谢意’，殊途同归，到底是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默契使然。”
我和方舒冕相视一笑，和林轩箫聊天气氛一向很好，他总是谦卑有礼、温润和煦，说起话来让人如沐春风，适当的调侃又让人忍俊不禁。
他又逗了逗云娉，说道：“安琪，你的婚姻看起来非常完美，有什么秘诀？”
我一笑，跟他开起玩笑：“曾经看过一部电影叫做《优势合作》，里面那个年轻的老板Carter向长他一辈的下属Dan问过这个问题，我记得Dan的回答是：你就选个合适的人和你住进你的小窝，并且当你在窝外的时候，不要沾花惹草就好了。所以喽，在婚姻里，只要夫妻俩一心一意地对待对方，长久以来两情相悦，避免三番五次地在小窝外面找外遇，那就差不多可以四平八稳的过一生了。”
两个男人听了都会心一笑，林轩箫道：“还是安琪的见解独特，确是如此。”
三个人说说笑笑，气氛好不热闹，似乎把大明星云裳给忘了，我看向她，她似乎对云勋很感兴趣，表现出一种亲近的态度，温柔地帮他布菜，云勋没有拒绝。
我有点吃味，看向方舒冕，他对我安慰地笑笑，示意我不要在意。
直到云裳给云勋剥了一碟蟹肉，递到云勋的面前，我和方舒冕几乎同时提高声音：“他不能吃蟹！”
云裳一惊，看了看我们，又低头问云勋道：“你不能吃蟹？”
云勋点点头，“会过敏。”
云裳眼中有惊喜掠过，“这孩子跟我真投缘，我也不能吃蟹，”转向方舒冕，“舒，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有次你带我去一个大闸蟹之乡玩，你还记得吗？你剥了蟹肉给我吃……”
她说到这儿时我右手肘撑桌上，摆出“举手理理鬓边散发”的架势，挡住云裳的视线，用眼神射杀方舒冕，他无奈一笑，轻轻吐出两个字：曾经。
云裳的话又清晰的传来：“然后第二天我就全身起红疹，你急得不得了……”
继续眼神射杀！
一边是温柔的、含情脉脉的眼光，一边是尽飞出小冰刀、仿佛要把他身体刺出一个个透明窟窿的眼光，他在左右夹击下竟仍一派淡定，雍容沉稳，姿态摆足后干脆眼睫一垂，眼不见为净了。
倒是云勋扑哧一笑，挪到我身边，悄悄道：“妈，您就别眼神射杀了，对爸没影响，还是回家后想点实际的吧……比如……呵呵，你知道的！”他给我一个万分暧昧的挑眉后，回自己位子上坐着了。
我优雅地放下手臂，拿过一边的湿巾轻轻沾了沾嘴角，动作连贯，仿佛没有“眼神射杀”这一说，对云勋投去一瞥，意为：嗯，说得有理！云勋眨眨眼又挑挑眉：呵，是吧？
我们刚无声交流完，方舒冕那对好看的睫毛忽的抬起，仿佛漫不经心地扫了云勋一眼。云勋立刻恭谨地端坐好，收敛了一切嬉笑的表情，十分肃穆。
然后我知道什么叫上乘的眼神功力了。
林轩箫的笑声揶揄味十足，“方总这一家，除了小云娉，都已经练出深厚的眼神交流功力了。”
云娉闻言，一声不吭地转过来，对着林轩箫看了一会儿，又沉默地转了过去。我们都大笑了起来，方才云娉那一眼，每个人都能读懂她的意思：你貌似很瞧不起我呀！什么叫“除了小云娉”？
林轩箫笑着指着她说道：“真正古灵精怪、冰雪聪明！”
这时身后服务员对着呼机轻声说了两句，对方舒冕请示道：“先生，经理问是不是可以把蛋糕推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