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枕巾总是湿漉漉的一片。
这些,都是不堪回首的往事,为什么要梦到呢?不过徒增失落与伤感罢了。
我终于决定要放下了。从此,与君陌路,再无瓜葛。
除了他,我也经常想起云勋、云娉。想到云勋顽皮帅气的样子,云娉娇气可爱的样子,然后,眼泪又顺着眼角流了出来。
每次,宁医师看到我红肿的双眼时,总会板着脸教训我,看着他吹胡子瞪眼的样子,我总会配合他做出乖乖认错的表情。
他只能再次板起脸狠狠瞪我一下,愤愤地走开。走时还不忘“威胁”我,身体完全复原的日子再往后推推,别想能出去透透气散散步了。
宁医师看上去五十岁开外了,长着一副慈眉善目的脸,非得装出严厉的表情。不过每次他对我吹胡子瞪眼时,总给我一种父亲的感觉,很是慈爱关怀,让我既窝心又伤感。
有时觉得奇怪,宁医师怎么会选择妇科医生这个职业。幸好他有个女助手——他的女儿宁宁,否则,有些例行检查真的令我感到很尴尬-
日子就这么波澜不起地慢慢过去,转眼,我已经在这间空中楼阁住了大半个月了。
我一直想着等身体恢复好了,就可以不用再待在这里麻烦林轩箫以及宁医师和小冬他们了。所以也尽量配合着他们,调理自己的身体。
这天,林轩箫过来看我。我正无聊地在客厅里来回走动。他对我看了半响,问:“最近还好吗?”
我当然说“好”,然后抱怨道:“宁医师不让我出去,我已经大半个月没有呼吸到新鲜空气了,身体快发霉了。”
他轻笑出声,“是了,怎么看,安琪也不像个喜静的人,这么多天,真是难为你了。”
我看向他,眼睛一亮:“那你跟宁医师说说,让他批个假给我吧。”
他思索了一下:“宁医师的话必定有他的道理……”见我眼神黯下去,他话锋突然转了:“但偶尔出去放风一下也是好的,想必对身体也没有什么坏处。”
我神情雀跃起来,“我们去哪?”
他笑道:“今晚水潋公司有个年会……”
我的眼睛再次黯下去,既然水潋有年会,他作为总经理怎能不到场。
如果没有他作陪,宁医师怎么可能让我一个人出去。
他笑着走近我:“安琪,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参加?”
“啊?”我抬眼看他,发出一个短短的音节。
“只是一场小型的宴会,参加的大多是一些公司员工和合作方代表。若是觉得累了,我们还可以中途回来,如何?”
我想了想,要是不趁着今天这个机会出去,以后再想出去不知道要等到那一天呢。而且水潋公司的那些人应该都不认识我,不用怕遇到什么尴尬的事情。于是我笑着说了声“好啊”。
他回以温润一笑,抬腕看了看时间便让我去换衣服,说可以出发了。
我心底有些疑惑,怎么感觉他原本就是来带我出去,却等我自己央求他似的?
回到卧室,我翻开行李箱,谁想到离家出走还会去参加什么年会之类的?我怎么可能带着礼服出来?挑挑拣拣,勉强找出一件深紫色及踝长裙穿上,权当礼服好了。
长裙是简洁大方的款式,没有一丝缀饰,穿上身应该是端庄典雅的。可是,我记得,这条裙子它原本是包裹着我的曲线的贴身款式,怎么如今,变得如此松垮了?
我慢慢走到梳妆台坐下,看向镜中的自己,我有多久没有好好地看过自己了?镜中的这个人,真的是我吗?
我的脸型,何时变成了瓜子脸?我的下巴,何时尖得如此厉害?那双我最引以为傲的眼睛,也不见了昔日的熠熠光芒,少了俏皮灵动,平静得如一汪死水。
视线下移,锁骨凸出得厉害,再抬起手臂,纤瘦羸弱。
我怎么能消瘦得这样厉害?
再次看向镜中的自己,有种难以言说的感觉。仿佛,跟以前的我再没有了相似之处,气质变了,连相貌都变了。
片刻后,林轩箫敲了敲门走了进来,扶着我的椅背,微微弯了弯腰,和我一起看着镜中那个神情恍惚的女人。
他说:“是不是被自己吓了一跳?不停地问:这个女人真的是我吗?”
我牵起嘴角:“这样子是不是要给你丢脸了,好丑。”
他笑着摇头,说道:“仿佛跟以前有着质的改变,现在的你,有种楚楚可怜令人心疼的感觉,又有些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清傲淡然,两种感觉都体现在你身上,复杂却融合得很好。若是平时接触得不多的人,现在见了你不一定能认得出来。”
我一笑:“不如说我是破罐子破摔好了。”
清傲,只不过是决定放下后,满不在乎的无所谓。
他也笑笑,将我从椅子上拉起来,上下看了看,揶揄道:“深色系裙装更显得你形销骨立,带出去确实影响不好。”
然后递给我一件纯白色绸缎小礼服,“换上试试。”
看着他手上的礼服,他给我的那种“预谋”感更加强烈了。
我去接的手缓了缓,问了句:“这不会是云裳的衣服吧?”不然,他的公寓里怎么会有女人的礼服。
他低叹道:“安琪,你现在敏感得让人心疼。这件礼服,是我为你定做的。”
我心里微微一动,那个念头还没浮起,便被我压了下去。转身进了里间,换了衣服。
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的眼中竟浮出惊艳,“果然适合你。”-
我跟着林轩箫去到水潋的年会现场,会场很大,大气的装修让这里显得美轮美奂,精心的布置显得温馨美观。
他带着我躲开众人的视线,在一个光线黯淡的角落坐下,说:“要是累了就告诉我,我带你回去。”
我点点头,坐在角落里自得其乐。
想不到水潋的员工们这么能闹腾,主持人妙语连珠,让会场的气氛一直高涨不落。职员们三三两两地排演了许多节目,很多自编自演的小品让人捧腹大笑。我兴致勃勃地坐在下面看着,不停地跟着情节开怀大笑。真的很有年味呢。
林轩箫一直坐在我身边,手肘抵在沙发扶手上,身体微微倾斜,优雅而闲适自在。
我虽然看着台上,可眼角余光一直留意到他在看我,起先我还能忽略,可越往后越受不了他的目光,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闲闲地靠回椅背,依旧看着我,笑着说道:“今天带你来这里,果真是正确的决定。你有多久没像这样大笑了?”
我刚要回答,就听到一声惊讶的、类似于“大呼小叫”的声音:“总经理!”
一个女孩子以冲的姿势来到我们身边,又大叫了一声:“总经理!”
林轩箫微笑着点点头,那女孩说:“总经理您竟然在这里,诶?这个漂亮MM是……”
“安琪,我朋友。小叶,我秘书。”他简洁地介绍道。
我和那女孩微笑着打了招呼。
“哦~”小叶拉长了音调,神神秘秘地说:“那待会儿的舞会环节……总经理你们是要参加的喽?”
想必林轩箫在公司深得人心,他的秘书看上去一点都不怕他,还可以像这样毫无拘束地开玩笑。
林轩箫看我一眼,笑着点点头。那女孩像听到一个惊人消息一般,飞一般地跑开:“喂喂,那个小邵小潘,什么时候开始跳舞啊?你们知道不,总经理竟然也参加哦!”
我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谁叫你同意了?我可没说我要参加!”
他道:“年会么,我们也应应景,别扫了他们的兴。要是累了,可以中途离开。”
我说:“谁说累不累的问题了,我不会跳舞!”
他做出吃惊的样子:“是我听错了么?方家少夫人不会跳舞?”
听到“方家少夫人”这几个字,我眼神微微一黯,随后便以耸肩掩饰过去,笑道:“我只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上班族,朝九晚五,回来还得忙忙碌碌地伺候他们,哪有那个闲情去参加什么舞会之类?”
其实我还想说:交际舞我不会,街舞我倒是精通,就怕跳出来吓坏你们……
说着说着,音乐竟然响起来了,流畅欢快,像小桥流水像泉水叮咚,林轩箫拉起我,雅痞一笑:“都已经答应了,不去的话影响多不好?”
我急了:“我说了我不会跳!”
他说:“我教你。”然后不容分说地拉我进了舞池。
从没见过这样的林轩箫,平时见惯了他安静时的样子,谦逊有礼,始终维持着雅致温润的微笑,翩翩贵公子一枚。而现在,他的眼睛里跳跃着真实的笑意,动作行云流水,优雅自若中带着一种“坏坏”的感觉。不知道用“静若处子动若脱兔”来形容他合不合适。
此刻,他正耐心地解说舞步,我为了不丢他的脸,也耐心地学着。
起初,偶尔几次踏错舞步,都踩在了他的鞋尖上,他每次都笑着说“没关系”,虽然眉梢会在不经意间轻跳一下。
我忽然玩心大起,对这种破坏他儒雅面具的做法越来越感兴趣,已经学会的我开始故意踏错舞步。一次又一次地踩在他的鞋尖上,然后态度诚恳地道歉:“对不起啊木头,又踩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