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零七章  他不信我

    小男孩转过身去,说:“是妈妈先不要我的。”

    视线里突然再一次薄雾迷茫,我急忙去追他,可是他小小的身子一闪一躲间,我就失去了他的踪影,徒留心底漫无边际的空洞,心脏像撕裂般疼痛万分。

    我忽然想起那天晚上,罗绮在深更半夜里打给我的电话,她哭着对我说,不管她怎样苦苦哀求他不要走,他还是走了。

    我终于明白她那时的心情,那是怎样的悲凉无助,怎样的心碎不能自已!

    像是醒了,又像是没醒,我听到外界的一切声音,可是挣不开眼睛,仿佛眼睛上有千斤重般。

    我听到一个柔媚的声音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非得流了这个孩子!”

    不!不是!我拼命喊着,可是嘴唇却不受大脑的支配,丝毫动不了。

    “好像说是罗绮因为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将永远不能做母亲,而自己却儿女绕膝,独享天伦之乐,她忍受不了这样的折磨,自责和悔恨总有一天要将她吞没。”

    不!不是这样!那是我向罗绮做出承诺要好好照顾的孩子啊!我怎么会有如此心理!他会生下来叫罗绮妈妈的呀!我怎么会残忍地打掉他!

    “我正好来这里做检查,偶遇见她,她不听劝我也没办法,用她放在一旁的手机给你打电话,可是她态度强硬得很,硬是摔了手机!”

    云裳!你好恶毒!

    罗绮的孩子,我的孩子!我要你血债血还!

    睡梦中,我的眼角溢出苦痛难忍的泪水-

    醒时,病房里只有方舒冕一个人,他背对着我站着,窗外的夜色给他镀上了一道极其冷漠疏离的光,我看着这样的背影,只觉得无穷无尽的冰寒冷意向我扑面而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我重新闭上眼睛,不敢再看,眼泪却止不住地顺着脸颊流下,打湿了枕巾。

    门被轻轻叩了几下,有人推门而入,“方先生,尊夫人的检查报告出来了,您看一下。”

    我听见方舒冕移动脚步的声音,以及纸张轻微翻动的声音,然后那位医生说:“总体没什么大碍,但总归是小产,损耗了身体,要静养一月左右,这段时间的饮食起居都需注意着点。”

    然后便是脚步离去的声音,以及门被轻轻合上的声音,还有,一个冷冷的男声:“还要继续装睡吗?”

    我惶然挣开眼睛,撞进了一双泛着无边怒意和冷寒的眸子,像无底的黑渊,将我吸入其中,万劫不复!

    这是我见过的他最冷酷无情的一面,难道不听我的解释,就给我定了罪名吗?这么多年的夫妻,他就这样看待我吗?

    他相信云裳,不信我。

    这个结论让我的心漫上无尽的疲惫,不想开口说什么,可是又不愿被他如此误会,我转过脸去,“不是你想的那样。”

    鞋跟撞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他连脚步声都像压抑着涛涛怒气,很快停在我的床边,他一把拉起我,紧盯着我的眼睛:“你认为我想的是什么?”

    方才躺在床上,并不觉得身体有多难受,被他这样猛地一拉扯,一种无以言说的空落和疼痛让我额上立刻溢出冷汗,我浑身乏力,任由他紧抓着手臂。

    他说:“乔安琪,如果这个孩子是我的,你怎么能擅作主张而不问过我的意见!你凭什么一个人做两个人的决定!我到底是不是你乔安琪的丈夫!”

    如果这个孩子是我的……

    他竟会说出这种话!我的心一直沉,一直沉,像掉进无底的深渊,无边的悲凉和冷意漫上我的四肢百骸。

    睁开眼到处都是雪白刺目的一片,提醒我这是医院,闭眼时就看到那个忧伤离去的小天使,提醒我不久前在这堵墙外发生的事情。

    再也没有力气为自己反驳些什么,轻声哀求道:“舒冕,我想回家,我们回家再说好吗?”

    我不想再呆在这间飘散着消毒水味的病房里,不想让这里的一切都在提醒着我,我刚刚失去了我的孩子,这个承载着多少人希望的孩子。

    他漠然地看我一眼,下一秒就将视线转移,略微提高了声音,“秦叔。”

    “少爷。”中年男人走进病房,朝方舒冕微微弯了下腰,然后转向我,“少夫人,您醒了。”

    嘉盛庄园的秦管家刚刚一直站在门外?我怔怔地看着他,公公他们都知道我流产了?爸妈一定也知道了,他们该有多伤心。

    方舒冕放开了我,用的力道甚至有“甩开”的意味。我猝不及防,反卧回去牵动伤处狠狠地疼。

    我听他冷冷吩咐道:“把少夫人送回去。”便抬腿就走。

    我心里一阵慌乱,挣扎着坐起,去抓他的手,却被他不着痕迹地避开,我哀伤地问:“你去哪里?你不送我回家吗?”

    他不置一词,甚至不再看我一眼,就径直走了出去-

    我坐在后座,怔怔地看着窗外的夜景,忽然,高声叫道:“停车!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这不是回家的路!我使劲去开车门,秦叔急忙拦住我,“少夫人,少爷让我送你回嘉盛庄园,你身子需要调养,嘉盛庄园人手多,会好好照料你的。”

    嘉盛庄园?他不要我回我们的家了吗?

    “不,我要回自己家。”车门被我打开,我不等车停就要下去。

    秦叔大吃一惊,使劲拉住我,然后叹了一口气,吩咐司机道:“回头,去少爷家。”-

    我等方舒冕一直到深夜,才听到玄关处有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我扶着墙壁,一点一点地挪过去,“舒冕,你回来了!你去哪里了?”

    他看到我并不感到奇怪,想必秦叔已经对他说了我的事。

    我去接他的外套,却被他避开,声音冷冽:“没听到医生的嘱咐吗?回房躺着!”

    虽然他的声音没有温度,但是我的心却在那瞬间飞扬起来,他还是关心我的!

    然而我闻到空气中淡淡的酒气,小心地问他:“你喝酒了?”

    他不答,越过我,径直往楼上走去,我紧跟着他的步伐,艰难地移动脚步,在他要关上书房的门时,急忙喊道:“舒冕,我们谈谈好不好?”

    他顿住脚步,“谈什么?谈你友情高于一切的原则?谈你伟大的自我牺牲精神?谈你眼里只有你自己,可以做两个人甚至所有人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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